三人聊到將近午時,其中最大的問題不是王卓的背叛,而是他的背叛是否還存在其他原因。
褚辰乾向來謹慎,負責的人都是專門的,並且每件事除了他跟老師外,其他的知情人並不多。
此外,王卓的功夫還算不錯,信也都是悄摸送的,按理說不容易被發現。
但太子卻精準地抓住了他,還將他的家人一並擄走進行威脅,這不得不引人質疑——
或許不是王卓暴露了,而是他們中出現了內奸,向太子泄露了送信人王卓。
褚辰乾提出這條猜測後,三人陷入沉思,暗忖誰的嫌疑最大。
“此事我會讓風津去查。”方景宏說,風津阿良阿遠三人是他從外麵帶回來的,可疑性很小。
至於後麵招的那些雜役,一般也不允許來內院,誰有異常查起來不難。
“嗯,”褚辰乾點頭,“太子一直盯晟王府盯的緊,也許是王卓自己暴露的也說不定,等找到他後,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聊完正事,褚辰乾並沒提著要走,而是抬起眼,有些調笑地看向方景宏:“承明,你真不夠意思,好事將近也不跟本王說一聲。”
他並不知道方景宏與薛煦的事,方景宏也有意瞞著,他雖然想公開,但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說:“王爺說笑了,微臣沒有將近的好事。”
“這事你還要瞞著本王不成,”褚辰乾端起茶杯朝他杯子上砰了下,像是在祝賀,“鄭夫人都親自帶著禮品去方府了,你與鄭小姐絕對板上釘釘的事,你放心好了。”
他以為還沒定下來,方景宏才不願意多說,笑聲寬慰他。
誰知方景宏臉色突然變得凝肅,說道:“王爺若沒其他事還是請回吧,敝舍簡陋,就不留王爺用午膳了。”
“額。”褚辰乾沒料到他會突然變臉,愣了一瞬,薛煦解釋說:“師兄近日公務煩身,應當是太累了,王爺莫要見怪。”
“無妨無妨,”褚辰乾尷尬笑道,“既如此,本王就不打擾了。”
穿好大氅,直到走出門,沒人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彎起的嘴角抹平,臉上笑容消失殆儘。
他是需要方景宏,但是他不需要無禮的人。
狡兔死,走狗烹!
他眼中掠過陰狠。
等來日登上大統,再與他方景宏清算這筆賬。
“抱歉,我沒控製好情緒。”褚辰乾走後,方景宏使勁揉了把臉說。
他這段時間被父親逼的太緊,為了拒婚,他說出了自己有心上人的事,隻不過心上人還差兩年到出嫁年紀。
他要等他的心上人來找他,他答應過心上人,不會娶任何人。
方茂也會委曲求全,叫他娶了鄭妍後,將來等他心上人來京城,可以做個通房丫頭。
提親的時間定在了來年開春,如果方景宏不同意,方茂將會請旨皇上賜婚。
又是賜婚。
方景宏氣得牙癢,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知道,方茂去求皇上一定能成功。
這件事他沒敢告訴薛煦,怕他多想。
“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薛煦起身走到他身後,給他按揉著太陽穴。
他口中的壓力指的是婚事,方景宏也心知肚明,方景宏閉著眼睛後仰,靠在薛煦身上,好半晌,才悠悠道:“子安,要不我們私奔吧,我們回逍遙派,或者行走江湖,去哪裡都可以。”
薛煦想說你不管你母親牌位了。
他也明白方景宏這是無計可施說的胡話,他說:“好。”
方景宏笑著睜開眼睛,仰視著他。
***
到了年末又下過幾場大雪,沒再發現過楊孝的蹤跡,好消息是確定楊孝沒落到太子手中,他們還在不竭餘力尋找。
壞消息是楊孝可能已經凍死,畢竟這麼冷的天,一個人在外逃亡,野餐露宿的,甚至慌亂中踩進冰窟窿裡也說不定。
倒是在城外亂葬崗發現了王卓一家三口的屍體,王卓臉上用烙鐵烙了“不自量力”四個大字。
是太子對他們赤·裸裸的嘲諷,這可把晟王氣得不輕。
方景宏派遣風津調查府中雜役,這些雜役招進來前就被詳細摸透底細,全是家世清白的平民百姓,再查也沒查出誰有問題。
全府上下的人並沒發現誰可疑,隻除了……三師兄。
可這話風津根本不敢對方景宏講。
冬至這天,方景宏剛從禁軍處出來,就被李管家堵了個正著。
李管家正往門裡進,沒防著有人出來,見到方景宏一時沒刹住腳步,往前滑去,方景宏及時伸手一把扶住了他。
李管家嚇出了冷汗,連連拍打胸口穩定心神。
“李伯,你怎麼來了?”方景宏說。
“誒喲,多謝三公子拉住老奴,”李管家站穩身子說,“老爺在前方等您呢,您快過去吧。”
自從婚事方景宏跟方茂爭執了一場,兩人不歡而散後,他有大半個月沒回過方府,方茂這是親自來堵他了。
方景宏抬頭朝不遠處立在風雪中的馬車看了一眼,方茂也正撩著馬車窗簾板著臉看他,哼了一聲又放下簾子。
李管家咳嗽好了點,臉也沒那麼紅了:“三公子,老爺前段時間染了風寒剛好,您切莫再氣他。”
“嗯。”方景宏點頭答應,看著馬車方向無奈地長長呼出口氣,這才朝馬車走去。
後出來的風津扶住李管家胳膊。
聽到聲音,方茂簾子都沒掀,低沉而暗啞的聲音從簾子後傳處:“我還以為你是準備連我這個父親也不認了。”
這句話忽地牽動了方景宏的反骨神經,他突然想說,你要是再逼我娶親,我就帶著娘的靈牌離開。
反正那個方府,娘還真不一定想進去。
雖是這麼想,方景宏真怕給方茂當場氣出個好歹來,隻能收起大逆不道的想法,說道:“孩兒不敢,父親找我可是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方茂氣得劇烈咳嗽起來,方景宏掀簾進了馬車。
方茂臉都咳紅了,睜著帶了血絲的眼睛瞪向方景宏,瞧他穿的單薄,氣更不打一處來,將手中湯婆子遞給他:“怎的穿這樣少?”
方景宏將湯婆子推了回去,溫熱的手同時觸到他手上,說:“不用,我不冷。”
方茂摸到他手上的熱乎乎的溫度,沒再堅持,兜著臉說:“今日冬至,你大娘在家包了餃子,你去叫上你師兄弟一起過來吃。”
“逍遙居也備了餃子。”方景宏說。
去方府還是算了吧,他去都夠鬨心的,更不想叫子安跟著添堵。
方茂橫著眼睛:“怎麼,這是打算跟家裡斷絕往來了!”
“不至於。”方景宏說,他本來是打算早點回去跟薛煦一起包餃子,但看方茂這架勢,不回方府是不可能了。
外麵天色還早,等會少吃幾個再趕回去陪子安應當還來得及,隻不過包肯定是包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