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方太傅想賭一把承明會不會真陪子安一起死,”梁蘅不複往日溫潤和煦,口吻比月光還涼薄,“隻怕太傅大人敢賭,有些罪名卻是承擔不起。”
說罷,他趁著眾人呆楞之際,縱身躍到方景宏跟前。
他一手抓住一個手腕,給方景宏和薛煦同時把脈,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藥,給二人分彆喂了一顆。
“大師兄,帶子安走。”方景宏將昏迷的薛煦交給了他。
“你呢?”梁蘅扶著人問。
方景宏看薛煦的眼神還是亮了一下,苦笑著搖頭:“我撐不住了,你們先走,我會去找你們。”
“好。”梁蘅也沒再堅持,他就算沒受傷,也沒辦法將他倆都帶走。
方茂神色複雜地看著梁蘅,開口:“梁公子,這跟你沒關係,你彆攪合進來。”
“子安是我師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梁蘅篤定道,“我今天一定要帶他走,你可以選擇殺了我,這事你遊刃有餘。”
方茂呼吸加重,咬著牙關:“你彆逼我。”
“他不逼你,我逼你。”方景宏用力將刀刺入胸膛一分,他噴出一大口血,“彆拖延時間了,讓開!”
“承明。”梁蘅與方茂同時開口。
“我說讓開!”方景宏將刀再次刺入一分。
方茂瞳孔劇烈收縮,徹底怕了,朝人群揮手:“讓開,讓他們走。”
人群讓出一條路,方景宏看著薛煦熟睡的側臉,淒然一笑:“大師兄,子安就拜托你了。”
“好,你……也保重。”梁蘅背起薛煦毫不遲疑地往外跑去,方景宏刺的位置雖避開了要害,但他眼神渙散,已是強弩之末。
梁蘅離開好一會兒,方景宏還保持著拿刀捅自己的姿勢。
方茂一直在說話,但是他聽不清,也不想聽清,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多爭取一些時間。
刀還插在胸腔裡,血液順著刀不要錢的流出。
月色打在他的臉上,都略顯黑暗了幾分。
方景宏的臉上沒有痛苦,表情甚至是放鬆的,他總算救下了心愛之人。
終於,他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倒去,被身後的一名侍衛眼疾手快的接住。
“快,快去稟告皇上,傳太醫。”方茂匆忙上前探查方景宏的鼻息,見已經非常微弱了,他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侍衛很快抬來擔架,將方景宏抬了上去,幾人護送著往外跑去。
“大人,還要去追逃犯嗎?”有侍衛向方茂請旨。
“追,”方茂說著頓了一下,“那個穿白衣服的公子,儘量不要傷害到他。”
“遵命。”侍衛奉命行事。
***
關薛煦的地方是一處偏僻荒涼的廢宅,梁蘅背著他跑出去後,一路沿著雜草橫生的小路往前跑去。
方茂是被方景宏以性命要挾才答應放的薛煦,隻要方景宏一倒,方茂一定會讓人來追他們。
梁蘅胸腔一股熱流上湧,他又強忍著跑了一段,實在忍不住扶著牆吐出一口血。
他的身子歪了一點,背上的薛煦向地上滑去。
他還來不及擦嘴上的血,趕忙去扶,結果與薛煦一同雙雙摔倒在地。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們追來了!
梁蘅咬牙勉力架起薛煦,帶著他踉蹌著往前走去。
他抓薛煦抓的非常緊,他沉重的腦袋想,萬一被方茂抓住,不知道也用這條命威脅有沒有用。
應該沒有。
他的命遠沒方景宏的值錢。
他隻是一個不被認可的藝伶之子。
梁蘅實在無力了,他扶著昏迷的薛煦靠到牆上,大口喘了兩口氣,又帶著他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梁蘅眼前開始發昏。
就在他被腳下碎石差點絆倒之際,突然有人在前方扶住了他。他還沒來得及抬眼看來人是誰,就先聽到了對方壓得極低的聲音。
“你倆給他背著,我來扶梁蘅。”褚辰昱說。
“王爺。”梁蘅真沒想到褚辰昱會出現。
“感謝的話一會兒再說,先走。”褚辰昱朝他眨了下眼睛,但天色太暗,梁蘅根本沒瞧見。
二人被扶著跑了一陣,拐到了一處巷子中,梁蘅低聲吩咐:“去引開他們。”
一名黑衣侍衛快速脫去黑色外衣,露出裡麵與梁蘅同色的衣服來,另一名黑衣侍衛則跳到他的背上。
兩人剛跑出巷子,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在那裡,站住——”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遠去。
確定人都走遠後,褚辰昱對梁蘅說:“你受傷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用,”梁蘅拒絕道,“麻煩王爺幫我備一輛馬車,我要帶子安出城。”
一旦搜捕令下來,就走不了了。
褚辰昱說:“你在我那住著,他方茂敢搜我瑞王府試試。”
梁蘅還是搖頭:“就憑方茂,王爺以為他能調動宮裡的侍衛?他是不敢搜你,但是有人敢。”
能大量調動皇宮侍衛的隻有崇燁帝,褚辰昱問:“你是說父皇?”
可薛煦與方景宏的事不是太傅府的私事麼,為何會牽動到崇燁帝?
褚辰昱露出愕然。
梁蘅不欲多說,朝褚很昱抱拳道:“多謝王爺搭救,在下就此彆過。”
褚辰昱一把抓住梁蘅的手腕,問道:“梁蘅,我們還能再見麵嗎?”
梁蘅歎了口氣,沒掙脫他:“王爺,道不同不相為謀。”
褚辰昱急道:“若我不是王爺呢?”
“您是王爺。”梁蘅淡淡說道。
這是被拒絕了,梁蘅在黑暗中與他對視,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眼神,但都清楚對方的眼神。
少卿後,褚辰昱妥協般鬆開他,對手下吩咐道:“阿朝,備馬車,本王送你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