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邊給他擦拭邊給他順氣,沈雲升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送過去。
他前段時間才在街上偶遇過周管家,當時周管家身子骨很是硬朗。
沒成想才幾日不見,周管家就麵黃肌瘦已是風燭殘年。
丁子接過水喂給周管家,周管家偏著頭抿了兩口後躺回到床上,氣息不穩地說:“丁子,你先下去。”
“好。”丁子知道他有話要與沈雲升說,不然沈雲升過來,也不會答應見他,“有事您叫我。”
丁子出去時,將房門一並帶上了。好在現在是白天,外麵烈日灼灼,屋內也不暗。
“沈大人有空來此看望老朽,是案子辦完了?”不等沈雲升開口,周管家微微翹起頭,率先問道。
沈雲升看到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明顯很關心這件事。
他也不繞彎子:“沒有,薛子安出城了,目前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周管家安心地躺回床上,輕聲呼了口氣。
“沈大人能否告知薛公子犯了何事?”周管家問。
沈雲升:“說實話,在下也不知。”
他還不能確定周管家是否知道薛煦與方景宏之間的事。
周管家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閉上眼睛休息了一陣,沈雲升耐心地等在一旁。
少頃後,周管家啞著嗓音問:“沈大人來侯府有什麼事?”
沈雲升基本不用再問,已經確定了答案。
但是到底是事關侯爺府的大事,他還是得得到一個確切回答。
他從袖中掏出那兩頁有薛煦筆記的紙,展開說道:“這是我在薛公子住處找到的,上麵的字跡與慶寧公主的字跡出於一人之手。”
“薛子安,就是慶寧公主吧!”
沈雲升篤定地說出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躺在床上的周管家虛弱地跟他對視,渾濁的目光就像一棵深深紮根了的參天大樹,堅定到很難引人懷疑。
周管家:“老夫不明白沈大人在說什麼。”
沈雲升又從懷中取出一本典籍,說:“這是曾祖父沈時宜的親筆書撰,祖父在時曾得薛老侯爺照拂,此恩沒齒難忘,因此,周管家可以放心,沈某並不會做出對侯爺府不利的事。”
沈時宜晚年窮困潦倒,靠賣字畫為生,幸得薛老侯爺相助不至於一家老少餓死。
另外,沈時宜的字畫也是得老侯爺讚賞才名聲大作。
那時周管家還未出生,對此事倒也略有耳聞。
“沈大人竟是沈老先生的後代。”周管家感慨一聲,又悶聲咳了起來,片刻後說,“隻是沈大人刨根追底,難道就對侯爺府有利了。”
“周管家也知曉,自沈某進入大理寺以來,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沈雲升說,“沈某隻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答案。”
周管家不鬆口:“老夫不明白沈大人意思,沈大人請回吧。咳咳咳咳——”
“薛公子重傷不能趕路,現被瑞王藏在京城外,”沈雲升說,“瑞王已被盯上,薛公子被找到是早晚的事,此案既交到沈某手上,沈某自有法子保住薛公子。”
周管家是個老人精,明知沈雲升這是在逼迫他,還能做到麵不改色。
“周管家擔心薛公子,沈某需要一個保薛公子的理由。”沈雲升語氣客氣,沒有一點逼迫的強勢,就連眼神也透著與人商量的真誠。
周管家縮在被子裡的手捏緊,他早看出這個沈雲升不簡單。
若非侯爺周密安排,這個沈雲升出現的晚,怕是早被他看穿了計劃。
“沈老先生的後人果然非同一般,咳咳,”周管家盯了他一會兒,閉上眼睛歎出口氣,妥協道,“念在老侯爺曾幫助過沈老先生的份上,還請沈大人此番相助一回世子。”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雲升唇角的笑加深,他對著周管家作了一揖:“侯爺大義忠肝,世子亦是淑人君子,沈某自會竭儘所能相護。”
周管家無力地點了點頭。
待沈雲升離開,周管家再次壓抑不住地咳嗽起來,還吐出了一大口血。
丁子將煎好的藥送過來喂他,周管家搖著頭,輕聲問:“丁子,還記得表爺爺叫你牢記的事麼?”
“記得。”丁子忍著眼淚點頭,“書房左側書櫃後有個暗格,如果薛公子遇到了牢獄之災,就想辦法將盒子裡的香囊交到皇上手裡。表爺爺說的話,丁子不敢忘記。”
周管家滿意點頭,抬起枯瘦的手憐愛地撫著他的額發:“好孩子,彆哭,表爺爺不在了,你要看顧好候府,等待主人回來,主人會善待你。”
丁子抽噎著撲到他的腿上哭了起來:“表爺爺,我不要你死,丁子舍不得你。”
周管家輕笑:“傻孩子,人都會死的,沒什麼好哭,表爺爺會在下麵保佑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