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雨於汴京城外打馬而歸,入城時,瞧見驛卒催馬揚鞭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
“那不是……”
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眼花了,那不是小叔身邊的親兵阿蠻嗎?
前年小叔奉旨征討韃子,去往涼州時,她將他送了一路,最後小叔無奈,隻得哄著:
“待你練好了騎術弓箭,能夠百步穿楊之時,我便帶你一起去。”
她咬著唇答應,由著離愁彆緒泛濫,咬著唇愣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送了他一程又一程,直到出了汴京,被小叔勒令止步。
而後不放心,又叫阿蠻親自送她回府,再折返回來歸隊。
這會兒夾緊馬肚子,路過長街,街邊的酒樓包廂內坐無缺席,都在盯著江家的人瞧。
江時雨心下奇怪,隻想快點回府一探究竟。
才入了安國候府,貼身丫鬟葇荑立即上前一步,立在身側等著侍奉。
江時雨將馬鞭向後一擲,輕巧躍下馬,接過葇荑遞過來的水壺,猛灌了一口水,隨性拎在手中,也未還給她,隻同她一齊往回走。
“二小姐,涼州來信了。”
“嗯?”
江時雨沒多想,方才回來的時候,瞧見驛卒戴玄履黃,一副傳捷報的樣子,無非是小叔又打了勝仗。
作為常勝將軍,江啟決還沒吃過敗仗,有什麼稀奇的。
不過收到小叔的口信還是心底一片愉悅,畢竟家書抵萬金。
回了房間,才卸下戎裝,換回紅妝,瞧見銅鏡裡正服侍自己的葇荑、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小叔在信上可是說了什麼?”
“將軍打了勝仗,不過……”這不過後麵才是重點:
“受了點傷。”
“傷在何處?嚴不嚴重?”江時雨轉過頭來,盯著她瞧。
葇荑被盯得一陣心裡發毛:“奴婢也隻是聽前院議起,再多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江時雨擱下發釵步搖,立即起身,急於向阿蠻問個清楚。
恰逢阿蠻從書房裡出來,正往二小姐的院子趕。
若不是知道將軍格外愛重二小姐,阿蠻也不必要稟告完侯爺,又繞到二小姐院子,再行通秉。
“阿蠻。”江時雨瞥了一眼候府內外站了不少小叔的親兵,便知道大事不好。
“我小叔傷到哪了?”
阿蠻歎了口氣:“最後一役慘烈,將軍全殲韃子數萬人,將韃子打得抱頭鼠竄……
不過自己也從馬上墜下來,傷到腦子,至今還未清醒。”
江時雨仿佛迎麵被人敲了一悶棍,葇荑怕二小姐心裡承受不住,忙勸道:
“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必會安然無恙的。”
阿蠻也感歎道:“是啊。戰場上刀劍無眼,將軍能撿回一條命來,已屬僥幸。”
江時雨抿唇不說話,隻站在昏黃落葉中,阿蠻無奈搖了搖頭:
“屬下還要去侯爺那聽吩咐,屬下告退。”
“等等。”江時雨叫住了他:“我同你一齊去。”
阿蠻縱然是江啟決身旁的親兵,也僅限於在涼州受人擁戴。到了汴京安國候府,哪有阻止二小姐行徑的道理。默許了她同往。
葇荑擔心她在老爺那說錯了話,連忙提醒著:
“小姐今日言辭謹慎些,河西來信,老爺臉色定是難看,小姐若是衝撞了,又要挨罰。”
江時雨蹙了蹙眉,隻說:“我知道。”
穿過庭院,瞧見外頭亂哄哄的。
平常爹爹與朝中大員多有來往,江家門庭若市也屬常態。
她熟悉的那些重臣叔伯,皆是家風頗肅,鮮有這樣不懂規矩的奴仆。
遠遠望去,烏泱泱一片,不少陌生麵孔。
待到書房裡,跟爹爹點了點頭,以示請安。
因著爹爹在議事,便未行禮打斷,乖覺的尋了角落裡一處太師椅坐著。
“你既道二郎打了勝仗,又怎會傷得如此重?”江孝恭問向其他幾位親兵。
“回老爺,最後一役慘烈,韃子潰不成軍,我軍也折損不少。”親兵若非在軍營裡訓練有素,一度說不下去:
“將軍昏迷不醒,不少副將已再無生還的可能。”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北宗日日練兵,那韃子也不是傻瓜,站在那裡挨罰。
江孝恭:“那二郎現在何處?”
“副將班師回朝,帶著將軍,正在回京的路上。”親兵的話音剛落,江時雨立即從藤椅上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