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了笑,先是一碗毒藥,又經曆了大出血,彆說是她,就是頭牛,沒個幾年怕也養不回來。
“沒事,養養就好。”
如懿皺眉,“怎麼會沒事?前幾日我差人送來的人參用了嗎?”
你點頭,“用了。”實則不然,你根本不喜歡那些東西。每日不是人參就是鹿茸,要不就是靈芝,一大堆燥熱滋補藥物吃下去,沒病也能補出病了。
愉妃看著你,“春蟬來做什麼?”她們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春蟬走後才進來。
你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托盤,“代令貴妃來看看我。”
如懿與愉妃對視一眼,均忍不住笑開了顏。
“看來令貴妃也聽說了烏雅大人連夜進宮,逼迫皇上處死她的事情了。”愉妃道。
宮裡的閒言碎語一向就比在陰暗角落裡竄來竄去的蛇蟲鼠蟻都要多。藏匿在宮苑紅牆碧瓦之下的犄角旮旯裡,嘈嘈竊竊,鬼鬼祟祟,交頭接耳,蠢蠢欲動。像灶房裡老鼠的窸窸窣窣,像牆頭草左搖右擺,一隻耳朵咬了另一隻耳朵,好話賴話,一律咬著牙舔著舌頭咀嚼著吐進吐出。隻有添油加醋,沒有短字少句。
這便是後宮的閒話了,沒有一日斷絕,倒像是無邊無際的春草,漫無邊際地滋生著。往這閒話的波瀾起伏裡投下一塊驚濤巨石的,便是烏雅大人逼迫皇上處死令貴妃一事。
你與沫心對視了一眼,頗為無奈,本是女人間的事,怎麼也沒想到會驚擾到閉門養老的烏雅大人。
小康子端了一些點心和一個燉盅過來,“娘娘,今兒一早二爺便送了一副新鮮的鹿胎來,沈嬤嬤用紅糖燉了,您趁熱吃了。”
你皺眉,身體往後靠,“拿走,我不吃這種東西。”
小康子將燉盅的蓋子打開,“沈嬤嬤手藝好,這鹿胎一點腥味都沒有,知道您嫌惡心,已經將鹿胎取出來了,現下裡麵隻有些紫米,紅棗,枸杞,紅參之類的東西。”
“娘娘,您不是總問沈嬤嬤是如何保持的這麼好嗎?她便是常食鹿胎。”沫心也跟著勸,從小康子手中結過燉盅,喂給你吃。
“真的!?”你雖懷疑,卻也張開了嘴。任何女人都抵擋不住青春常駐。
這玩意其實你已經吃了好多天了,開始不知道是什麼,也沒覺得惡心,後來無意中得知是鹿胎,便總是覺得惡心。
沒一會兒,小康子又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上麵是兩份同樣的燉盅,“兩位娘娘,這鹿胎最滋補了,您二位也進些?”
如懿和海蘭也不跟你客氣,接過燉盅,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這鹿胎,確實無一絲腥味,若不說還不知道呢?”海蘭道。
你點頭,“沈嬤嬤的手藝特彆好,你們要是喜歡,我日日差人給你們送去。”
海蘭笑道,“那臣妾便不與皇貴妃客氣了。”
這年冬天格外寒冷。
魏嬿婉望著窗外淒寒如雪的月光,揉了揉乾澀的眼,啞然哭泣。
“令貴妃這次怕是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我看也是,烏雅大人幾十年不曾入宮了,此次竟然半夜入宮,可見他有多生氣,聽養心殿傳來的消息,皇上說待令貴妃生子便決定。”
“什麼決定?”
“是貶為庶人還是直接去母留子。”
“幸好其他阿哥公主自出生就給了其他娘娘撫養,否則現在定也要受他們額娘連累。”
被禁足的數日裡,魏嬿婉坐在冰冷的宮殿中,聽著看守永壽宮的嬤嬤們、太監們毫不避諱的嘟囔。
“這些年令貴妃起起伏伏,也沒見她倒下。”一個不讚同的聲音伴隨著風聲吹入魏嬿婉耳中。
人人都以為她完了,是麼?不會,一定不會,這麼多年她什麼沒經曆過,每每不都熬過來了嗎?皇上還是疼愛她的,更何況她還有兒子。
“以前同現在不一樣,皇貴妃家世顯赫,就連皇上,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麵。”這個聲音包含著鄙夷,“令貴妃族中有什麼人阿?彆說皇貴妃了,在這宮中,令貴妃除了皇上的寵愛她還有什麼阿。”
“有皇上的寵愛那不就夠了嗎?”
鄙夷的聲音越發鄙夷,“那是以前,以前的令貴妃還年輕,一切還可以重頭來過,可現在呢?年老色衰,身後又無家族幫扶,哪兒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風從門縫中吹入,發出嗚嗚聲,仿佛也在替自己申訴著無儘的委屈、失望、惶恐與憤恨。
不會的,我還是皇貴妃,我還有兒子,我還有機會。
“娘娘,內務府那幫奴才,拜高踩低的,找他們要點碳,等了半天。”春蟬從門外進來,帶進來無數風雪。
魏燕婉看著她懷中的碳,眉頭一豎,“怎麼就這麼點,每年的份例也不止這麼一點。”
“內務府說每年的碳分量也就那麼多,往年天氣沒有那麼冷,後宮中妃嬪沒有那麼多,便能多分些,今年天氣冷,妃嬪多,得緊著皇上、皇後娘娘、皇貴妃用。”
魏嬿婉氣急,“本宮是貴妃。”
春蟬沒有回話,怯怯的看著一眼魏嬿婉,“娘娘,奴婢先去將爐子點上,您肚子裡還有皇子,千萬彆凍著。”
魏嬿婉無聲落淚。仿佛隻有這溫熱鹹澀的淚水,才能抵禦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惶惑。連皇上都不要她了嗎?皇上連她腹中的孩子都不在乎了嗎?
如懿與海蘭坐在門簷下披著厚重的裘皮看雪景。
“姐姐,周氏的孩子你真要讓她生下來?”
如懿看著不停飄落的白雪,“本宮的十三阿哥沒了,本宮怎能容忍罪魁禍首生下孩子。”如若不是她挑唆皇上處死歐將軍,歐將軍如何會被逼入絕境奮起反擊,如若不是如此,她的永璟怎麼會死。
她的永璟死了阿,她年僅四歲的永璟死的那麼慘,甚至在他死後還要被驚擾。是她這個做額娘的無能,不能救永璟,不能保他死後安寧。她不能責怪皇上,不能要皇上還命,那便由她們來還吧。
“周氏已孕五月,胎兒成型,隻怕難以打下。”海蘭心中也十分不忿,她的不忿一半是因為周氏,另一半是因為皇上。如果不是他們,永琪的一條腿也不會殘廢。
如懿輕輕一笑,“當年金玉妍用朱砂害了玫瑰人怡貴人的孩子,今日本宮也要效仿一下。”
海蘭憂心道,“那法子不能再用了。”
如懿微微轉頭,看著她溫柔一笑,“這天下有毒的,傷胎的並不隻有朱砂一種。”能藏於炭火、飲食中的也不僅隻有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