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六十二)
對麵水榭中小太監臨時組的戲班子在台上起勁地做戲,戲中人影兒在池水上晃動,可是大家都無心去看,什麼詞兒一句也聽不見。
“額駙和王氏這事鬨的大了。”如懿看著戲台上咿咿呀呀唱著的人,悄悄的貼近身邊的海蘭,小聲道。
海蘭輕輕點頭,“是啊,皇上很生氣,永琪這些日子都沒敢進宮,一直稱病。”
皇上最是要麵子,更何況王氏本就是因他自己不檢點弄進宮中的,她在木蘭偷情、揭露皇上強搶部下妻已經讓皇上震怒,如今又突然得知奸夫是女婿,他如何能好?偏偏他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整個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越演越烈,大臣們這才無奈上書告知。
“皇上宣了端淑長公主。”
“為何?”
“還不是為了和敬的事情。”端淑長公主的第二任額駙達瓦齊與和敬公主的額駙常在一起玩樂,皇上疑心了達瓦齊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卻因為準噶爾之事故意不說。
“達瓦齊瘋癲,與公主一向不睦,他做了什麼公主如何知道。”端淑長公主長期在宮中陪伴太後,若不是怕皇上將端淑長公主一嫁再嫁,太後早就讓他們和離了。
如懿微微看了海蘭一眼,“皇上一旦對誰有了疑心,便誰也逃不掉了。”就如同她在冷宮時纏繞折磨著她身體的濕氣,扯不斷,撕不掉,一點點纏繞在身上一層層,直至死亡。
海蘭微微歎息,端淑長公主這一生也著實可憐,浮萍一般,宮中女子又有幾個不可憐呢。
你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你並不喜歡聽戲,出來不過是為了透透氣,這宮中越來越讓你喘不過氣。
“皇上準備處置了達瓦齊,放端淑長公主自由。”
你接過沫心送上的銀耳羹,一勺勺小口的吃著,“王氏的奸夫是和敬的額駙,與達瓦齊有何關係?”
“和敬是他和富察唯一的女兒,他定是不舍得讓她婚姻破碎,加之當年和敬公主出嫁多麼風光,他不會承認他的指婚有錯的。”
烏鴉站在你身後,看著戲台上的戲,戲台上演的是《牆頭馬上》,正演到裴父發現李小姐和子女後斥責她為娼妓,要將她趕出去的一幕。
你眯了眯眼,近來睡得不好,你的眼睛一直是澀澀的,“那便能毀掉端淑的婚姻?”
“端淑與達瓦齊本就不是良配。”
戲台上的故事還在繼續,裴少爺裴少俊得知父親要趕走李小姐之後,竟然不敢阻攔,任由父親侮辱李小姐。
“宮中女子哪有什麼良配一說。”端淑長公主才二十出頭,若是達瓦齊死了,若是大清在有難,她會不會又要被迫成為維護大清和平穩定之人呢?這麼多年,太後不處置了達瓦齊,不就是怕達瓦齊身亡,端淑沒了夫婿,可以再任由皇上指婚嗎?
“木蘭不似宮中,王氏之事發生後沒多久便傳開了,不過是不敢明麵上談論而已。”等到現在,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天子強搶重臣之妻,天子的女婿與天子的女人偷情,好一出倫理大戲。
“皇上想把這些事都推到達瓦齊身上?”你眉頭微微一挑,卻是皇上的做事風格。
烏鴉勾了勾唇角,“達瓦齊豈是坐以待斃之人。”更何況近些年他與端淑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也甚少鬨事了。
“哦?”戲台之上,裴少俊進士及第,去接李小姐回來,她堅決不肯。
“綽羅斯·達瓦齊既能自立為大汗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一個做過大汗,曾經馳騁的戰場的人如何會任人擺布。”
“他有對策?”你微微轉頭看他。
烏鴉微微一笑,濃密的胡子遮住了他表情,眼中卻露了笑意,“民是根本。”
什麼意思?你正欲再問,戲台上的戲已經演到了尾聲。裴少爺父母也去懇求李小姐,她也不允。最後兒女痛哭哀求,才與裴少爺夫妻團圓。
你正欲再仔細些問問,可轉身才發現烏鴉已經離開。沫心低頭問你,“娘娘,下麵還有一目《狸貓換太子》,您要看嘛?”
“不看了。”你搖了搖頭,“我們去看看太後。”端淑被皇上召見,想必太後又要心急了。
“是。”沫心扶著你起來。
大清開國以來,從無公主喪夫再嫁這事。若不幸喪偶,或獨居公主府,或回宮安養,再嫁之事聞所未聞,更遑論要嫁與自己的殺夫仇人!可是咱們當今皇上卻開了這個先例。如今皇上身為公主兄長,非但不憐惜妹妹遠嫁蒙古之苦,再嫁殺夫仇人之恨,如今竟還要將自己犯下的錯推到妹夫身上,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太後的幼女淑長公主便陪坐在太後膝下垂淚,你進來後屈膝行禮,然後讓沫心送上帶來的燕窩雪梨。
沫心打開盅蓋,湯色雪白透明,雪梨燉得極酥軟,配著大顆湘蓮並絲絲縷縷的燕窩,看著便讓喜歡。
隻是太後此時此刻滿心都在她可憐的女兒端淑身上,哪裡有心情,哪裡有胃口。
柔淑長公主勉強笑道,“這湯羹很清爽,兒臣看著也有胃口。皇額娘便嘗一嘗吧。好歹是皇貴妃的一份心意。”
太後掃了一眼,頷首道,“皇貴妃今日前來可也是為了端淑的事?”
你點點頭,在宮人們端來的椅子上坐下,“太後漠憂心,達瓦齊並非向外界傳言一樣瘋癲,斷不會傻到任由皇上將如此齷齪的罪名冠到他頭上的。”
太後雙眉緊蹙,“達瓦齊又能怎麼樣呢?”雖然被封了一個親王,但是並無實權。她怕啊,怕達瓦齊死後皇上再拿她的女兒去換大清的和平。
你微微一笑,“太後,若皇上真做出你所想之事,這天下的主子也該換了。”
太後愣了一下,看向你的目光如刀子一樣射過來。
“放心吧,當年可是您扶持的四阿哥上位,沒有您如何又今日之主,這份恩情,想必皇上不會忘的。”太後當年既然能扶持一個宮女所生之子為皇帝,今日又為何不能再扶持一個皇帝呢?
太後看著你,良久之後輕哼一聲,“希望皇帝不會忘吧。”她心裡也有著自己的算盤,雖然她已經年老,在前朝無人可用了,但是這麼多年的人脈還是有的,若是加上烏雅家的鼎力相助,重新扶持一位皇帝也未嘗不可。
她先是母親才是太後,她的女兒一生已經夠坎坷了,她不能再任由女兒飄零下去。
太後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燕窩送入口中,笑道,“不錯,頗合哀家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