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淑公主心中先是驚駭,驚駭之後心中升起一抹悲涼,額娘說的沒錯,昨日皇上能讓端淑姐姐再嫁,今日能將自己做過的錯事堆到達瓦齊頭上,來日保不齊就會為了大清再次送出姐姐。這些事都是姐姐經曆過的,來日會不會變成她呢?即便皇上是她們的哥哥也保護不了她們,在利益麵前也不會保護她們,這一點自小見慣了宮中爭鬥的她不是早就應該知道了嗎?
“燕窩雪梨一般是夏日冰好了用,很少在晚冬裡吃到。”柔淑笑道。
你回以一笑,“誰規定燕窩雪梨一定要在夏日冰凍了食用。”
“入口微燙,燕窩潤,雪梨糯,確實很好。”柔淑看著太後,“額娘,兒臣也很喜歡。”
真是看不出,眼前高貴得毫無破綻的女子,竟會是當年小小的宮女,含悲忍辱,一意飛上枝頭。如懿端坐著,靜靜凝視著魏嬿婉。
魏嬿婉大概是不習慣如懿這種看人的目光,便道,“娘娘怎麼這麼看臣妾?”
如懿和緩微笑,目色澄澈,“皇上近來都留在永壽宮,令貴妃真是聖寵不衰啊。”想來也明白為什麼皇上如此寵愛她,這整個後宮,有誰如同她一樣忍辱,永遠笑意魘魘,永遠服從皇上?若是自己,怕也舍不得這麼一個人吧。
魏嬿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手不自覺的撫上步搖,這是昨夜皇上新賞的。“瞧娘娘說的。”
如懿放下茶盞,看著一眾妃嬪,“昨兒皇上差李玉給本宮送來了一個舊馬鞍,幾根長針,本宮也不知是何意,李玉也不知,眾位姐妹可知這是何意?”
啪!
魏嬿婉打碎了茶盞,如懿淡淡的看著她笑了笑,“令貴妃這是怎麼了?可有傷著自己。”
“手拿滑了。”魏嬿婉強壓下心中的驚恐,勉強擠出了一抹笑。
“什麼馬鞍?”穎貴妃問,皇上沒有斥責她還將她身為貴妃,讓她與魏嬿婉平分秋色後,更是不將魏嬿婉放在眼裡了,事事以她馬首是瞻。
如懿對蓉佩微微點頭,蓉佩托著托盤,將馬鞍和幾根針放到如懿麵前。
海蘭看到馬鞍的瞬間便認出了,馬上站了起來,“娘娘,這是永琪的馬鞍。”當年八阿哥摔斷腿,就是因為永琪將自己的馬讓給了八阿哥永璿,後來皇上也差人查了,可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這是在哪兒找到的?”
如懿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神色平和,“這是在淩雲徹家中馬廄中找到的。”
魏嬿婉心中又是一緊,一抽一抽的疼,她雖然端坐著,笑容魘魘,心跳確越來越快,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抽痛,她感覺她的嘴角都要抽搐了,可是卻不敢表現出絲毫。
“是淩雲徹要害永琪!”海蘭驚怒,曆代帝王都很少立身體有殘缺的皇子為帝,他是從一開始都打定了主意要端了永琪為太子的機會。
如懿緩緩的搖頭,視線掃過魏嬿婉,“淩雲徹與永琪無冤無仇,與本宮、愉妃也無仇恨,為何要害永琪。”
穎貴妃淡淡一笑,“既然無冤無仇那想必是為了某人吧。”
眾妃嬪雖然沒有接話,但是視線若有似無的掃向魏嬿婉,令魏嬿婉既憤怒又害怕。可她隻能將她的恐懼深深壓在心底,不敢有絲毫的表露。
海蘭坐下,“皇後娘娘,皇上這是何意?”
如懿搖搖頭,“本宮也不知,皇上什麼也沒說。”雖什麼未說,但其中涵義已經很明確了,若不是查到了什麼,怎麼會將這兩樣東西送來翊坤宮。她越來越不了解皇上了,不明白他想什麼,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娘娘。”蓉佩低頭,在如懿耳邊以室內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皇上抓了趙九霄,淩雲徹有什麼事都會跟他說,是否蓄意害五阿哥,等他受遍了慎刑司的刑罰,定能問出。”
“嗯。”如懿點了點頭。
她沒有看魏嬿婉,可是坐在魏嬿婉旁邊的人明顯感覺到了她的顫抖,控製不住的顫抖,寬大水袖下手抖得不能自已。
蓉佩剛說完,翊坤宮太監三寶便恭敬的進來了,“娘娘,慎刑司傳來話了,趙九霄不堪酷刑,已經都招了。”
春蟬連忙按住魏嬿婉的肩,她能感受到她的顫抖,也能感受到她從心底蔓延而上的冰涼。
三寶見如懿不言,繼續道,“他有次他和淩雲徹喝酒,見他袖藏著幾枚銀針,那日正是淩大人從馬場查八阿哥墜馬之事回來的日子,不過……”三寶停頓了一下,“不過淩大人並沒有將銀針的事報上去,說是因為……”
“好了。”如懿輕飄飄的打斷了他的話,笑看了看眾妃嬪,“不早了,都散了吧。”
魏嬿婉是緊靠著春蟬,由她半扶半架著才走出翊坤宮。離開前,她看到三寶跪在如懿麵前說了很多,如懿時而皺眉時而暴怒。
“春蟬,快,去問問進忠,是怎麼回事?”她捂著心中,臉都白了一層,“為何皇上要讓李玉送馬鞍,銀針?為何皇上抓了趙九霄他不知道。”
“是。”春蟬死死的架住她。心中也是不安,當年這件事是進忠去做的,如今進忠雖在皇上身邊伺候著,卻什麼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經疑心了進忠。
從魏嬿婉被皇上招入後宮之後她便伺候她了,看著她如何不擇手段,如何一步步爬上了尊貴的貴妃之位。隻是她這個貴妃,甚至於比不上一個穎妃、容嬪。前幾年上麵有一個皇後壓著,還有一個皇貴妃壓著。好不容易算計的皇後和皇上離心,一顆心還未放下,皇上又突然晉了穎妃為貴妃,與她一同協理六宮。情勢如此,她這個心腹,在宮中也少不得做小伏低,安分守己。
招來轎輦,回到永壽宮,王蟾見魏嬿婉臉色慘白,站都站不穩連忙迎上,“娘娘這是怎麼了?”說著便和春蟬一起架著魏嬿婉走進殿中。
春蟬將魏嬿婉扶到軟榻上休息,連忙出去備茶,王蟾跟著出來,“這是怎麼了?”
春蟬拉著他走遠,小聲道,“皇上查到了當年害八阿哥墮馬斷腿的馬鞍和銀針。”
王蟾似乎並不驚訝,做過的事 ,早晚會被查出。“害皇貴妃那事讓瀾翠頂了,這事要是查出來……”他看著春蟬,“你覺得會讓誰頂?”是他還是春蟬?亦或是進忠?
春蟬臉色一變,略微緊張的看了眼室內,“娘娘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了,快去找進忠問問吧。”
春蟬端著茶盞進屋,“娘娘,喝口茶。”
回到宮中,魏嬿婉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恐怖,她想端起茶盞喝一口茶,手卻抖的不行,臉上眼中滿是驚恐。
“春蟬,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為何突然要查馬鞍?”
春蟬撫著她的背,寬慰道,“咱們做的周密,淩雲徹也已死,不會有事的。”她上下撫著魏嬿婉的背,許久之後魏嬿婉的呼吸才沒有那麼急促,“您老這麼揣摩皇上的心思,太累了。”
魏嬿婉不言,她真的害怕皇上,多年承恩,她其實並不知他心裡怎麼想。一度承恩承寵,看著皇後與皇上離心,皇上意欲廢後,她心中不知道有多高興,可是眼下,皇上為什麼突然要查馬鞍,有沒有疑心她她都不知道。隻能這樣的揣測,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可是有什麼辦法,路是自己選的,己然到了這一步,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哪裡還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