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百零三)
正值午時,大多數太監們都到夥房吃飯去了,安華殿中的師傅們也都在裡院西廂用齋,隔牆隻微聞誦經聲音,反覺院中更加幽靜。皇上遊散著,摸摸這隻銅鶴,看看那樽香爐,又隔玻璃看擺在裡頭的盆景,一眼瞥見那拉氏盤膝坐在觀音堂卷案下蒲團上默坐,便踱進去,笑道,“夫人功課做得虔誠!”
“是皇上來了!” 那拉氏早已察覺皇上到了,故作驚訝輕呼一聲,就蒲團上撐起跪了,磕了頭,不易覺察地抿嘴兒一笑,低了頭不言聲。皇上隨隨便便一笑,說道,“剛用過膳,出來散幾步。聽聞夫人一早入宮請安,在觀音堂為孝賢皇後以及永璉、永琮上香,也就順便來。”說著,至佛案前拈起三炷香,就佛燈上燃著了,雙手插進香爐裡,退後一步雙手合十,喃喃念誦。誦畢將手一讓,說道,“請夫人東廳坐了說話。”
東廳是安華殿東邊的宴息廳,和安華殿觀音堂其實相連著的三間大廳,專供後妃禮佛歇息隨喜所用。那拉氏早已瞧出皇上那點題外的意思,左右看看沒人,不禁驀地一陣慌亂,心頭撲撲急跳,覺得臉頰發熱,大約已是紅了——起身路過門口,見一個小太監過來,忙鎮定住心神,說道,“萬歲爺來給夭折的皇子、皇女們祈福,你送些茶點來。”這才跟他進了東大廳,陪著坐下。皇上也是意馬心猿不定,看著小太監送茶進來,說道,“放著,你們不要過來侍候,朕要靜一靜。”李玉嘴唇翕動了兩下,應了一聲躡腳退了出去。屋裡靜下來,那拉氏更覺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雙手搓著衣角,半晌,吃地一笑。皇上偏臉瞧著她,笑問,“你笑什麼?”
“我笑皇上——”她忸怩著,忽然提著膽抬起頭來,“剛剛您念的是什麼經?我怎麼一句也不懂?”皇上見她雲鬢半掩桃色滿麵亦嬌亦嗔作態,半邊身已酥倒了,笑道,“不但你不懂,朕也不懂,那是梵語經咒,一為消災解病二為益壽延年。” 那拉氏俏生生一笑,說道,“聽人家說皇上是居士。您這麼一禱告,連玉皇大帝也知道了,定能保皇上稱心如意……”
皇上放聲一笑,說道,“玉皇大帝難說,觀世音肯定是聽見了……”說著伸手把壺要倒茶。那拉氏忙起身取過壺替他斟,說道,“這是我們女人的事,您渴了吩咐一聲就是。”方要放下壺,皇上一把攬住,攥住了她的手。
一時間空氣好像凝住了。
那拉氏一手提壺半身屈著,站不是坐不是跪也不是,輕輕抽手,卻被皇上握得緊緊的,奪手不出。頭垂偏在一邊通頸都羞紅了,半晌才低聲道,“皇上……彆……讓人瞧見了……”皇上嘻笑道,“瞧見了又什麼相乾?他們誰敢胡言亂語?再說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這麼忸怩?”
那拉氏不由得輕輕放下了壺。皇上一把便把她攬在懷裡。見她滿麵嬌羞閉著眼,已是欲焰升騰,輕輕在她腮邊吻了一下,小聲笑道,“自從朕南巡以來,你怎麼也一直不進宮,朕可是想你想的緊……”
那拉氏也是大戶出生,又是孝賢皇後弟媳,卻早與皇上有染。被皇上這麼抱著,羞得頭埋在皇上懷中,喃喃說道,“皇上,這麼著不好……我畢竟是孝賢皇後弟媳……富恒之妻……若,若按民間叫法……我還得叫您一聲姐夫呢……”
“那你就叫朕姐夫吧,說起來,朕還沒聽你叫過朕姐夫呢……”
好生折騰了一番之後……
“怎麼,你不高興?是怕?”
那拉氏搖頭,說道,“都不是……一個女人,能得皇上這麼親愛,死了也值了……”
“那為什麼?”
“唉……您不知道,沒法說,怕您聽了又說我多思……”
“怎麼會呢?你說罷……”
那拉氏在皇上頰上輕印一吻,說道,“起來說話,莫叫人瞧見。我倒沒什麼要緊,皇上體麵名聲兒上不好……”說著二人起身整衣,扣了襟上鈕子,十分利麻地綰好頭發,又搓了搓臉,儼然又複是個端莊俏麗的貴婦人,顰眉嫣然一笑,向皇上蹲下身去,“謝謝皇上雨露之恩……”
“雨露之恩!”皇上哈哈大笑,“這倒也不是應酬套語。”手讓著,二人又回窗前坐下。那拉氏替皇上換了茶,端端正正坐了側麵,已變得低眉順目。
皇上道,“方才說了一半,你接著說。”
那拉氏低垂了頭,半晌才道,“自我進府,富察便對我極好,雖然近幾年少不得娶了幾房妾室,但總歸還是待我如常,如今這樣,我總覺得對不起他。”
皇上怔了一下,笑道,“你慮得太遠了,南巡之後朕是貶了他,但明貶暗升,他心中自是明白的。”
那拉氏輕輕咬唇,“皇上,您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她頓了一下,“福安康越長越大,也越來越不似富恒,我怕……” 說著,垂下淚來。
“看看,又來了不是?”皇上笑道,“福安康是朕親子,朕放在他府中養著是對他天大的恩賜,他便是知道了,還得磕頭謝恩呢……”
皇上在小佛堂與老相好那拉氏春風一度,出來但覺渾身舒爽腳步輕快。
“李玉。”
“奴才在。”一直守在外麵的李玉連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