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真是有個好兒子啊。”皇上嗬嗬的笑著，“吩咐下去，除了春蟬、王蟾，參與了這件事的宮女太監全部處死。”

李玉心中一驚，麵上卻不敢顯露，應聲道，“是。”

回到永壽宮中，魏嬿婉滿腹氣苦，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自能暗自垂淚，暗自揣測，“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若是真的惱了我為何今日沒有懲處隻是將我送回，若是不計較之前的事又為何還是如此對我呢？”

她這一仗鋒羽而歸，後宮嬪妃們知道後得意的得意，笑話的笑話，有些好事者，甚至於專門跑到永壽宮門口笑話她。也是這時她才知道自己生產時□□撕裂，已經不能侍寢了。

魏嬿婉撫著心口，將一陣抽痛忍下，頹然坐在地下，完了，她再也沒有機會翻身了。不對，還有，她還有她的孩子，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接到魏嬿婉請求見孩子的消息時如懿正在養心殿為皇上研磨，她沒有擅自答應或是拒絕，而是詢問皇上。

皇上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如懿，“自去年南巡之後，她一直未曾見過孩子們，如今怎麼突然要見起孩子來了？”他放下筆，“她要見便讓她見吧，她總歸還是朕的令貴妃，總不好斷了他們母子親情。”

李玉帶著兩個嬤嬤走進永壽宮，給她更衣打扮了，便往擷芳殿去。總不好讓阿哥、格格見到他們生母一身宮女的衣衫，對內，皇上怎麼羞辱她是皇上的事，宮人怎麼談論也是私下說，對外，定要保持著皇家的臉麵。

一年不見，永琰看魏嬿婉的眼神越發的拘謹了。魏嬿婉嗔怪了一番乳母們教導不善，讓母子之間失了親熱，便哄著抱著永琰。

因著皇十四子、皇十六子早夭，這個懵懂年紀的十五阿哥永琰，便更為珍貴。雖還有十七阿哥，但畢竟是個繈褓小兒，而永琰生性乖巧懂事，很得皇上的喜愛。這一來，更讓魏嬿婉看到了未來光明的希冀。隻要自己能撐下去，她的兒子永琰一定能助自己走出泥潭。

魏嬿婉將愛子抱在膝上，左右端詳。永琰有些不好意思，“額娘，我都讀書開蒙了，不可這般親昵，師傅教誨過的。”

魏嬿婉笑著輕斥，吻著兒子光潔的額頭，“胡說！你是額娘的孩子，額娘身上掉下的肉。”

永談一臉天真，“可皇阿瑪說，我得聽師傅的。”

童言無忌，而幼小的孩子，最容易在心中記下親近之人的教誨。魏嬿婉順勢屏退了仆婦宮人，一一叮囑，“你在尚書房可以聽師傅的，但你心裡得明白，你什麼都得聽額娘的。”魏嬿婉鄭重了神色，緊握住兒子的雙手，“永談，額娘不在你和永璘身邊，但你要記著，我們是母子，血濃於水，你們的心隻可以向著額娘。將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得向著額娘。知道麼？”

魏嬿婉聲聲逼迫，永琰乖乖地點頭。她這才放心，將兒子摟在懷裡親個不夠。渾然未察覺窗外牆根下，皇上與皇後長身立於其下。

皇上麵代溫和微笑，未露一絲喜怒。李玉伺候皇上日久，知道越是如此，皇上越是動了真怒。他暗暗咋舌，天家最忌諱母子過分親近，來日外戚專權。魏嬿婉這般教導皇子，實在是其心可誅了。

如懿微微蹙眉，皇上如此對待令貴妃，不過就是讓她心中含有一絲希望，一絲她還有機會翻身的希望。皇貴妃說得對，後宮中人都是他手中的玩具，他想怎麼玩捏就怎麼玩捏，即便是所有陰謀被揭穿的令貴妃，他也依然不準備放過，他也依然要玩弄她。他要看看她多有韌性，他要看看她到了何種時候她才會放棄所有希望。

皇上也有著自己的思量，他保留著令貴妃的位份，並非自己多麼喜愛她，完全是因為永琰。他登基已經三十年了，已經到了該考慮繼位者的事情了。他現在所有有資格繼位的兒子中，永琪雖聰慧，但詭譎，心思深，若是由他繼位，確實最佳，可若不是他繼位，他定是不願輔佐兄弟！永璂太過於善良，過於憨厚，憨厚到了極點便是蠢笨了，這樣的人如何能為帝，若是由他繼位，隻怕要不了多久權力便由大臣們掌控了。除了他們兩他就隻有永琰了，永琰雖還小，但是如他生母一般乖巧懂事，事事聽話，若是由他為帝……

如懿見他發呆，便知道他又想到了繼位之事。這個皇上啊，對權力的需求太多，太大。他們情深意濃時他就曾經向她吐露過自己的私心，要當六十年的皇帝，為什麼隻當六十年呢？因為不願打破自己祖父康熙在位六十一年的記錄。

當時的她倚靠在他的懷裡，與他一同看星星，聽他說，如懿啊，朕定要當滿六十年帝王，你要陪朕一起，等朕八十多歲退位的時候，咱們就每天坐在院子裡看星星。

如懿心中冷哼，後宮雖不得乾政，但是如懿也已看清了他的種種心思，永琪心計太深，絕對忍受不了等三十年才能為帝，他也定忌諱著永琪的心機不會讓他為帝；自己的兒子永璂善良溫和，最得大臣們推崇，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防備永琰，大臣們推崇喜歡永璂，視他這個皇帝為何？一眾皇子中誰最聽話最好控製呢？誰能夠讓他像貓抓老鼠一樣緊緊按在手裡的呢？隻有永琰了。

如懿看著乖順的永琰，心中閃過一絲憐惜。出生時因為皇貴妃，因為自己，永琰幾經周轉，甚至許久都不知道誰是他的親娘。好不容易長大，又因為最無能而被皇上關注。

皇上笑著，“看了令貴妃和永琰，朕真是感觸頗深，如此母子親情令朕動容。”他看著如懿，“令貴妃晉皇貴妃。”

如懿一愣，隨即道，“那她的禁足……”

“曉瑜一下六宮，還有她的冊寶，讓內務府給她送過去。”皇上嘴角挑起，露出一抹貓都弄老鼠時的表情，“她做下這麼多事，如今又如此儘心教導永琰，不就是為了位份嗎？她要，朕便給她。”十五皇子生母是皇貴妃，這個身份足夠了。

如懿同皇上一同離開，走到禦花園，皇上緩緩道，“皇後日後也無須關照內務府對她格外照拂，她本就宮女出身，與皇後不一樣，粗茶淡飯，早已吃慣，肌膚也沒有細膩到一定要穿綾羅綢緞，粗布麻衣便可。”

“是。”如懿低頭應道。她吩咐內務府照拂魏嬿婉也不過是因為她是皇後，她若是縱容內務府怠慢，宮人們苛待，保不齊哪天魏嬿婉翻身皇上又給她安一個嫉妒的罪名。

皇上回了養心殿，如懿在禦花園中坐了一會兒才回宮。路過長春宮時她停下了腳步。

蓉佩在一旁道，“娘娘，皇上並未說不能看望，要不您去看看五公主吧。”

如懿想了許久緩緩地搖了搖頭，“不了。”璟兕的性子確實要改一改了，沒了皇貴妃給她當靠山，她若再這樣，隻會害了自己。

皇貴妃確實並非有意教壞她，可是她對她不加任何限製，讓她萬事由著性子來，在她做錯事的時候不加懲罰，反而為她收拾便是對璟兕最大的惡意。

蓉佩有絲不解，“娘娘，奴婢不明白，為什麼皇貴妃要這麼做？”璟兕兩三歲便送去了她身邊，養隻小貓小狗都有感情，更何況是一個人呢？皇貴妃怎麼能如此狠心。

如懿輕歎一口氣，直視著前方，“或許是因為璟兕的那張臉吧。”她的三個孩子，璟兕長的最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