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們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又不忿的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烏鴉懶得聽他們說這些,虧得一個個讀了那麼多書,如今事已發生,說這麼多還有什麼用。
“快去找幾個人來幫忙,我夫人膽小,又未生產過,我怕嚇著她。”他對吳老板道。民間生子與宮中如何能比,衛生、醫治都是問題。血腥程度也更甚。
天色已晚,在微弱搖曳的燭光中,後院裡的人忙成了一團。
張進士的夫人躺在乾草垛上,聲嘶力竭,雙腿打開,手拉著從房梁上垂下的麻繩用力。這間房是由柴房改來的,吳老板見他們可憐,這才讓人收拾了柴房,讓他們住下。
“姐姐,你見不得這些,快點出去吧。”狸奴幫著熬藥,見你還在房中,忙推你離開。
你有些呆滯的點點頭,宮中雖有很多女人生產過,你也去看過,卻未曾靠的這麼近過,未曾親眼見過女人生孩子的慘狀。早就嚇白了一張臉。
狸奴生產了三次,兩次順利產出胎兒,一次難產,孩子生下時已經沒了氣息。她今日一來,見到張夫人的樣子,心中便知不好,這麽樣,與她當年難產時一模一樣。催產湯藥喝了一副又一副,就是生不下來。
你木木的走出去,沒有離開後院,而是站在屋外看著沾了血的雙手,胸口一陣陣的翻湧。
考生忌諱,沒有人進後院,就連張夫人的丈夫也在前廳等著,唯獨留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等在門口,一日未飲未食,為娘親擔憂。
“雲起,沒事吧。”烏鴉見你白著一張臉,木木的,連忙攬著你遠離柴房。然後打來水,給你洗手。
“好可怕。”你蠕動著嘴唇。
“不怕不怕。”他輕輕的抱住你。
柴房裡傳來接生婆的喊叫聲,“估摸著是個男孩,用力用力。”
躺在床上的張夫人一聽“男孩”二字,立馬又振作了起來,眼中有了光亮,既痛苦又高興。
你正要回房去,便聽裡麵的產婆喊道,“門外的夫人,快點進來幫忙,這位娘子橫生倒產,讓她站著生。”
橫生倒產是什麼?你正在發愣,便見產婆直接衝了出來,拉著你便往柴房中走。
你和狸奴架著她的一隻胳膊,另外兩個老嬤嬤架著另一邊,硬是把她拽了起來。
“姐姐,你出去吧,我一個人行。”她天生力大,就是讓她一個人架起產婦,也是輕而易舉。
“哦。”你嘴上說著,視線卻怎麼也離不開接生嬤嬤,就像是被沾上一樣。
接生嬤嬤和另一個嬤嬤一起,死命的往下推張夫人的肚子,你看了一眼張夫人,隻見她翻著白眼,麵上全是痛苦。
又過了許久,一隻屬於孩童的手從產道裡伸了出來,你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跑了出去,在牆角凶狠的嘔吐著。
武暨將藥爐搬得遠了一些,一邊用扇子扇著火一邊道,“我看這孩子是生不下來了,隻能生生掏出來了。”
“掏出來?”你呆呆的問。
武暨點點頭,正要在說些什麼,“若是不掏出來,母子都會……”烏鴉大步上前,“好了。”他瞪了一眼武暨,“咱們出去透透氣。”這裡的味道實在是不好聞,血腥中混雜著一股騷臭。
你微微點頭,抓著他的手臂正要離開,視線往裡一掃,無意中看見了王媽的動作。
她將嬰兒的手塞回去,然後直接伸手探入產道,把胎兒的胞衣撕開了。羊水傾瀉而下,緊接著,她有用又長又臟的手指甲,抓裂了張夫人的下身,握拳用力撐大,硬生生給嬰兒撐開了一條路……
你耳邊聽著張夫人的慘叫,隻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後麵的事你是聽狸奴說的,張夫人又產下了一個女孩,張進士大怒,在大堂破口大罵了許久,張進士雖窮困,要靠妻子養活,卻一心想要一個能傳承血脈的男孩。
“你說,魏嬿婉生十六阿哥時就是這樣嗎?”你倚靠在床架上,喝了口茶壓住仍然不停上湧的胃酸。做下這些事的時候不覺得,如今真正自己看來,才覺得有多殘忍。
“宮中嬤嬤自然不比她們粗魯。”這些穩婆和可以進宮為娘娘們接生的嬤嬤又不太一樣,是三姑六婆之一,隻有地位極其低下貧窮又膽子大的女人願意乾,平時還會配合官府驗貞、驗屍,動作怎會溫柔。這個嬤嬤還是好的,與她們一起接生了許久,有些嬤嬤,為了不耽誤自己的時間,不會讓產婦站著再生一次試試,直接變掏出了。
“可是也八九不離十吧。”想到那副畫麵,忍不住又是一陣乾嘔,你第一次覺得自己太過於心狠殘忍。杖斃魏夫人、田姥姥的時候你覺得她們該死,鞭殺豫妃的時候你認為她完全是自找,今日看了張夫人生產,才驚覺自己有多狠辣。或許是同為女人,能夠感同身受吧。
狸奴緩緩的搖了搖頭,“經過選拔進宮的嬤嬤,並非是拿著一家的賞錢,被某一家買通了,她們可能同時被許多人買通了。大家族們在自己的女兒入宮前便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給自己女兒接生的必定要是自己的人,給彆的妃嬪接生的也必定要是自己的人。”所以他們會早早選擇接生嬤嬤,待到時間成熟,便助她們進宮。
你喝了一口水,狸奴壓低聲音,“都說田姥姥要害十二阿哥是因為魏嬿婉,可是根據我們的調查,田姥姥本是富察氏選出的接生嬤嬤。”孝賢皇後生下的四胎,兩兒兩女全部都是由她接生,後來雖然她身故,但宮中凡是有妃嬪生子主要都是田姥姥接生。當年查出田姥姥要害十三阿哥的時候他們就有些疑惑,魏嬿婉給了她多少好處能讓她連皇子都敢害?後來查到了她是富察氏為孝賢皇後選的接生嬤嬤便也明白了,怕是富察氏在其中的功勞不小。不知道和敬公主參沒參與。
“什麼!?”你驚訝!
“宮中的關係盤根錯節,複雜的很,誰也不敢說站在你麵前的人到底是為誰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