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百零九)
回瑞霖府邸的前一天,烏鴉帶了幾個人回客棧吃飯。
你在客棧後院的廚房切著菜,一邊切一邊小聲問,“他們是誰啊?”
“城外做苦力的。”烏鴉給你打下手,坐在一旁洗菜。
你也不多問,回京之後,他有時候會出去做短工,也算是打發時間,這段時間一直混在一群力工裡賣力氣。
“客棧殺豬,我要了一根脊椎,熬了些湯,在罐子裡,你先喝點。”
烏鴉打開一旁的砂鍋,一股子藥味迎麵撲來,他不自知的皺了皺眉頭,往後微仰,“這是什麼湯?”他撈了撈,撈出好幾種藥材,還有黑豆。
“藥膳,藥材是吳老板給我的,說是最滋補。”
烏鴉裝了一碗,喝起來還是不錯的,藥味沒那麼濃,他端著碗站在你身後,貼著你耳邊低聲道,“你知道我看到誰了嗎?”
“誰啊。”你手下切著燒豬肉,隨口問道。
“木華。”
欸!你一驚,差點切到手,幸好烏鴉手快,拿起了刀。
木華是你當年你為了疑惑皇上專門尋來的人,長相肖像孝賢皇後。後來有一次你竄梭皇上微服,遇到了洪災,木華被洪水衝走了。
郊外的苦力做的都是一些搬運的工作,按件給銀錢,多勞多得,每日一結,倒也公道。他們往往一大早就在外麵等著,有活就上。每日中午,有妻有子的一般都是中午送飯菜去,無妻無子的隨便買兩個燒餅喝幾口涼水便應付了。他就是在路邊看到了木華,她已經成親生子,與丈夫從山西來京城才月餘。
菜還沒上齊,這些每日裡出苦力維生的人便忍不住了,一口酒一口肉吃著。他們多是家中窮苦,又無田地,除了一身力氣也無其他謀生之法。節儉再節儉,也不過是為了日後能攢夠銀錢買塊地。
張夫人依然住在後院柴房,她的丈夫張進士殿試第一名,成了張狀元。本是好事,她苦熬多年總算是熬出頭了。可誰知這張狀元得了狀元之名後,竟然不回來了,不是宮中陪皇上談文論字,便是幾個大臣、阿哥家裡輪著住。
張夫人生產時下身撕裂的太厲害了,接生產婆的手又不乾淨,沒幾天並發了感染,若不是狸奴和武暨心善,免費施醫贈藥,都不知她能不能熬過去。
張狀元三代單傳,一心想要一個兒子繼承香火,見張夫人第二胎又是一個女兒,罵罵咧咧離開後就沒顧過她的死活。
更揪心的是,孩子出生沒幾天,就是開始鬨病,肚子腫脹,不停哭鬨,奶也不吃。吳老板看著孩子可憐,差夥計去找張狀元,孩子病成這樣,當爹的怎麼也得回來看看啊。可誰料到人前斯文無比的張狀元,人後竟然惡狠狠的說,“這麼個賠錢貨死了正好乾淨!”
後來經武暨診斷,孩子得的是“臍風”,是因為接生婆弄斷臍帶時手或者工具不乾淨導致。當天夜裡,孩子就死了。張秀才將孩子隨意包裹,直接塞進灶台洞裡燒了。
張夫人哭的死去活來,但也無力回天。
待到十幾大盤雞魚肉都端上桌後,木華的丈夫也帶著妻子來了。他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笑中帶著一絲靦腆。
木華手中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孩,挺著至少六七個月的肚子,看到你愣了一下,隨即擠出一個勉強的笑。
你去後院請了張夫人和她的女兒,張夫人這次難產,整整休養了近兩個月才能下地,全靠吳老板憐憫和年幼的女兒照顧。家中本就無錢,她又無法出去找活計,張狀元更是不管她們,便隻能這樣一日日苦熬著,母女倆的臉都是青黃的。
“多吃些,後廚還有呢,不夠我再給你們做。”你坐在一旁,小口地吃著碗中地燒肉。
酒過三巡,一個個都喝的有些微醺,話也就多了起來。其中一個醉意朦朧的說起了他以前在富察·富恒府上做工時候的事。
“那還是乾隆十九年的時候,嫡福晉產子,對,就是那日。”那人醉眼朦朧間又喝了一口酒,“……說是什麼下人伺候不當,讓福晉摔了早產,把一眾下人都給趕了出去……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睡著覺呢,就被趕出去了。”
“早產?”你眸中一絲疑惑閃過。富察·富恒嫡福晉產子,皇上甚至開心,嫡福晉也會做事,常常帶孩子進宮請安,你見過那個孩子,白白胖胖的,不似早產兒。
“說是地上有油,摔著了,可是我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油……”
你笑了笑,起身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心中卻不自覺地疑惑。
酒菜吃的差不多了,你進後廚下麵條給他們,木華悄悄跟著走了進來。
“娘娘。”她低聲道。
你頭都沒抬,“已經不是娘娘了。”
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麼而來,席間她的丈夫說起過,說是於洪災時救了她,聽聞她無父無母,一直在大戶人家做工,怎料雖主子出來的時候會遇到洪災,主子們全部遇難,自己也無處可去。之後他便收留了她,沒多久兩個孤家寡人便成親了。
“放心好了,你不提,我自然不會說起你以往之事。”席間對話,你也簡單了解了她丈夫的性子,雖對木華不錯,卻也是一個頑固之人。成親沒有多久便想著生孩子,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木華在宮中時喝了許多避孕湯藥,成親後多年才生下了女兒,他頗有微詞,幸而木華又有孕了。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嫁給他之前並非完璧,與皇上在一起時形骸放浪,隻怕會氣瘋。
“謝謝。”木華低著頭,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我們以後應該見不到了。”你將麵條裝出,笑了笑,“端去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