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百三十二）

這場變故來的突然，幸好紫禁城牆高，再大再吵鬨的事情都死死的捂在了紫禁城中。

“哦？皇上真的這麼說？”你拿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頓，勾了勾唇角。

來人點頭，“消息來自皇上身邊的進保。”

你頭都不抬一下，“他知道？”你輕哼一聲，笑道，“我可不記得和他有什麼協議。”

對麵的少年落子笑道，“許是給自己找臉吧，雲姨你要不要和大叔出去躲一段時間。”

“不。”你笑著落子吃子，“或許我假死出逃他不知道，但是我重回宮那日他應該就明白了。”你抬頭看著少年，“於皇上而言，舍了一個年老的妃嬪換他的皇權穩固、烏雅氏族瑞霖一枝自請出玉碟，撤紅帶子，這並不虧。”

少年似乎並不驚訝，“瑞霖一脈本就不是皇親，若非當年陰錯陽差助雍正繼位立了大功，也不會被扯入權力中心。”看似和樂平安，實則四麵楚歌，如今徹底歸還了烏雅氏族的權力榮耀也並非壞事。

“哪有那麼容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

少年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那就殺了乾隆。”乾隆一死，朝堂無靠，天下無依，人心浮動，還不是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死，著實有些便宜他了。”你看著少年，“本想讓他體麵死去，可如懿卻下不去手，如此就不能怨我了。”

“哦？”

你深深一笑，“如懿斷發的剪刀是我差人放在一旁花架之上的，這把剪刀原是給她殺死乾隆的。”剪刀鋒利，削鐵如泥，無須用力便可刺入胸口。她要做的隻是將那把剪刀送入乾隆胸口，之後的事自有人處理安排。隻可惜啊，她到底還是下不去手。皇上不知道，她亦不知道，很多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你差人放的剪刀？”少年越發不解了。

“藍曦兒養心殿挾持之後，他便撤了養心殿所有危險鋒利的東西。”如此小心謹慎的人，若非因田芸兒的告發煩躁了心誌，如何發現不了。如今他再想起剪刀，隻會認為是如懿帶入的。

少年嗬嗬一笑，“差的這個人是五阿哥吧。”

你笑了笑，不語，一切儘在不言中。

五阿哥永琪因為富察·富恒求情被皇上訓斥了，著令他府中反思，靜待調查結果。海蘭還在為永琪的事憂心，如懿被囚於翊坤宮的事情便傳來了。她來不及多想，匆匆去了翊坤宮。彼時翊坤宮門大敞，內務府的人來去匆匆，將庫房一眾曾經的賞賜一一搬出。就連五公主璟兕，都被拉開，直接遷入了太後所住的慈寧宮。或許皇上是希望養於太後身下，能夠改一改她的性子吧。

如懿站於院中，淡淡的看著進出的人。她身著碧水色無繡鍛服，桓字髻上簪著幾支素淨的犀玉扁簪，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她哪裡還按捺得住滿腹的淒惶，喊道，“姐姐——”

如懿看著她笑了笑，笑中有著多年不曾有過的輕鬆。

海蘭仰起清定的眸子，溫聲道，“你和皇上，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如懿眼底一熱，握住她的手，念念道，“海蘭。”

海蘭的掌心明明是濕的。不知聽到自己的消息，海蘭是何等焦急失措。她原是靜慣了的人，無欲無求，波瀾不驚，卻為了自己，這般心驚。

如懿生了歉意，靜靜道，“彆慌。”

如何能不慌呢？這話原是安慰罷了。海蘭笑意溫沉，定定道，“是，咱們還有永琪和永璂。”

永琪？如懿恬淡一笑，沒有應答。

“愉妃娘娘，請您出去吧，翊坤宮大門要關了。”進保在一旁輕聲道。

冷風湧動，在甬道間呼嘯穿梭，打得鬢邊一支白玉蓮首壓發綴著的一綹紅纓珠流蘇，沙沙地打著耳際，是冰冷的疼。海蘭眼底淚光一閃，解下自己身上的織金南荑曲字貢緞大氅披在如懿肩上，那大氅的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毛，十分和暖。

海蘭忍著淚道，“姐姐，內務府已得皇上旨意，裡頭……裡頭不比往日，姐姐保重。”

如懿合上掌心，從她手背滑過，“海蘭，保重。”

兩扇宮門相合，發出沉悶悠長的聲音，似將一副綿軟心腸，狠狠夾斷。

海蘭看著她的身影，淚水潸然而落。

進保勸道，“愉妃娘娘還是先回宮歇著吧，皇後娘娘和五阿哥如今的模樣，還得靠娘娘周旋打點。”

海蘭頷首，進保是皇上近身的太監，又是李玉的徒弟，所言既是勸誡也是告知，皇後娘娘惹惱了皇上，五阿哥又何嘗不是惹惱了皇上，讓皇上猜忌了。

“公公辛苦。”她正要挪步，隻覺得足下唯有窸窣之聲，正是如懿素日間不離的一枚金累絲嵌珍珠綠鬆石蝶舞梅花香囊。那香囊以細金絲累累綴起梅花十二朵，花蕊處均嵌白色珍珠一顆，以綠鬆石琢成蝴蝶模樣，內側鑲金，陰刻梅花十九朵，朵朵如生。囊內存著如懿最愛的沉水香，香氣幽然，猶自沾染她衣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