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出她言語中的幸災樂禍,淡淡道,“或許會吧,不過若是有第二次,她還是會選擇留下來陪如懿。”從始至終在她心中如懿都是最重要的。若非是如此,永琪又怎會和她生份了呢?
“那老頭的這些兒子最好都死光,妃子也都死了才好。”她咯咯笑著,“這樣將來等我生下孩子,這個孩子就能當皇上了,整個後宮,整個紫禁城,整個天下就都是我的了。”她眼中閃著狂熱的光,不自覺地摸了摸還未有孕的小腹。
你皺眉,看著她眼含警告,“你收斂些。”入宮才多久,便和缺根東西地小太監搞上了,日後她的情人進宮,她豈不是更無所畏懼。
汪芙芷絲毫不在意,笑的開心,“日後我還要在他麵前和他人歡好呢?”這樣才刺激不是嗎?若不是看他是皇上,若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她如何肯伺候一個不行的老頭子。與他睡在一起,如同和一隻死豬睡在一起,皮膚鬆弛油膩。又因為日日食用各種淫藥,身上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吃泔水長大的公豬身上的豬騷味。
“老頭子發現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她眼中的光越發的癲狂,“前幾日換了香,他一整日都狂躁,說是身體中像是有螞蟻爬,疼的受不了。後來換回了香才好。”她轉頭看向你,“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叫太醫,隻是吩咐李玉去宣了衛川,不知道同衛川說了些什麼,第二日衛川便拿了更多的香來了。”養尊處優多年,他哪裡能承受一絲不適,一絲痛楚。加之自己每次侍寢都會在身體塗抹摻了鴉片膏的香膏,他啊,大煙的癮越來越深了。大煙這種東西吸多了傷腦子,早晚把他抽成一個弱智。
“如此便夠了,彆再塗鴉片膏了。”雖說外塗生熟鴉片膏不會上癮,但鴉片膏經由體溫蒸發,多少會滲入皮膚,對身體有害。
“我知道。”她又是一笑,“我的好日子才剛開始,我可不舍得死,更不舍得他死。再說了,讓他活著才能讓他更痛苦不是嗎?我懂的。”
“你明白就好。”你看著大隊人馬從遠處歸來,冷冷道。
她親熱的挽著你,挑眉,“雲姨,你放心,我要的一向是富貴榮華,不會動了其他心思的。”
你看了眼她挽住你手臂的手,微微點頭,“你是個聰明人。”
日子漸漸過成了一口井,抬頭望得見庭院上空四方的透藍的天,卻再也走不出去。翊坤宮外總是靜得出奇,任誰走過都會不自覺地緩下腳步,怕沾染上什麼不祥的東西。大凡的人與事都改變了方向,唯有遊蕩於宮巷的風不會,它依舊會在某個靜夜,忠誠地傳來宮苑裡絲竹笑語之聲。朝喧弦管,暮列笙琶,那是另一重醉生夢死的繁華,與她無關。
永夜裡,她很少能安然入睡,亦不太流淚。大約這一生,已經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傷懷太多,以致晚來傷心,卻不知該如何淚流。
她隻是一徑思念著,思念著永璂、璟兕、海蘭、永琪與惢心。家中已無他人,烏拉那拉氏的親族都是遠親,而額娘與兄弟都已相繼謝世。她真正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而這讓自己存活了一世的寂寂宮苑,又哪裡算得是自己的家呢?
“也不知孩子們怎麼樣了。”如懿淡淡對海蘭道。海蘭對她照顧頗多,可她的身份畢竟特殊,明麵上她也不好太多看望。
“永璂有我看顧,姐姐放心。”海蘭站在翊坤宮門外,兩人隔著厚重的紅木門聊著,“璟兕在慈寧宮中,有太後看顧,倒是靜了許多,也未曾做錯事。至於永琪,皇賞對他深寄重望。” 如此形勢,便是登臨太子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海蘭不敢多呆,宮中耳目眾多,告知了如懿孩子們的境況,又交代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留於翊坤宮中伺候的菱枝喜極而泣,“若是五阿哥繼承大統,娘娘離開此處也有望了。”她掰著指頭,“五阿哥頗具孝心,若是肯尊重娘娘,等來日,娘娘還可以是母後皇太後呢。”
容珮卻搖頭,“菱枝,你不可胡言亂語,為娘娘招來禍患。”她換好清水,仔細供好新送來的白菊。那菊花香氣甘洌,隱有清苦氣息。她隱然有憂色,“娘娘,若是五阿哥對您關切如初,那麼可以送來日常所用的定會是五阿哥,而不是如今不太理宮中事的太後。”
如懿對著日光翻過一頁經文,停下來道,“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容珮道,“娘娘,五阿哥送來花卉與檀香,可見他足有能力照顧您日常。可他避而取其輕,大約是因為送花卉、檀香,既可讓娘娘潛心禮佛,又向皇上表明態度。”
如懿道,“如此折中,也算兩全其美。”
容珮道,“是兩全其美,既全了些微孝心,也讓皇上知道,他是力讚娘娘靜心思過的。”
如懿清眸揚起,“容珮,不許再言永琪之事。他自小爭氣,費儘多少辛苦才得皇上器重,榮膺親王之位。”如懿笑得欣慰,“我這個做皇額娘的,想起來便覺得高興。若是因為我而牽連他,那萬萬不可。”永琪再大對她來說也是孩子,她養大的孩子,她視若親子的孩子。孩子無論做過什麼錯事,都是她的孩子。
容珮不敢再言,其實她的抱怨並非無謂。十二月天寒地凍,太後送來的炭火並不多,前後不繼,每日僅能點一個小小的火盆度日,便是將大毛衣裳都裹在身上,也根本不能驅走嚴寒。隻得容珮和菱枝辛勞,燒了熱水灌湯婆子,三人圍坐著,凍得瑟瑟發抖。比起夏日,這又還不算差了。因為京中的酷熱,殿閣中沒有冰供,也無艾草熏房,熱得痱子四起,蚊蟲嗡嗡。那痱子本易冒尖,隔著衣衫磨破,又加之汗液,實在痛疼難當。這樣想來,冬日尚能加衣,夏日卻不可剝皮了。
倒是菱枝笑著上來湊趣,“五阿哥被封為榮親王,榮耀顯赫,真是個好封號呢。”
如懿正欲笑,心中咯噔一聲,莫名覺得不祥,那笑便僵在了臉上。
榮親王,榮親王,是啊,榮耀顯赫,不正是應證了如今的永琪嗎?等等,這個稱謂怎的這般耳熟。她驀然心驚,曾經順治爺的董鄂皇貴妃,所生的四阿哥深備榮寵,順治爺一意欲立他為太子,先封榮親王。啊,那個孩子,便是在受封親王之後沒多久,夭折於繈褓之中了。
紛雜的記憶紛至遝來,逼得她心驚肉跳,手中一鬆,佛珠便從指間跳脫,散了滿地。她急忙遏製住滿心雜念,伏在地上一顆一顆撿起散落的佛珠,道,“容珮,去點上檀香,我要為永琪祈福。”
她念著經文,可心怎麼也靜不下來。她的腦中一直回響著你曾經說過的話:祈福有用嗎?人若不付諸行動,神佛也幫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