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年年問:“這,這不是算您,您,姐嗎?你咋不過去幫忙咧?”
王保山有點尷尬:“俺,俺大姑我都沒見過幾回,這個姐一回也沒回來過,連俺伯俺媽跟她都不熟,我不知跟她說啥,也幫不上忙,她就倆箱子,不叫彆人碰。 ”
祁年年驚訝:“您一回也沒見過?”
王保山點頭:“嗯,您不是聽說過嘛,俺大姑跟俺伯、俺二叔不是親姊妹,俺大姑不是俺奶奶生的。俺爺活著的時候,俺大姑每年年下回來看他,俺爺一老,她好幾年回來一回,我跟俺哥都不咋記得她,這個姐就更不用說了。”
“哦。”祁年年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其實心裡一團漿糊,他接著問,“那她以後算是城裡人還是農村人?”
“昂?”這次輪到王保山漿糊了。
“她來咱這兒,跟咱一樣去地裡乾活,那她以後算是城裡人還是咱村的人?”祁年年又問了一次。
“就是唦,”王保山也開始琢磨,“要是跟咱一樣上工下工,不是城裡人那樣上班下班,那算城裡人還是農村人?”
“閃閃閃閃,騰一下路騰一下路。”大門口傳來的喧鬨聲打斷了兩個小學生的思考。
祁年年回頭看了一眼,拉著王保山退到二門外,兩個人縱身跳上豬圈,坐在牆上看熱鬨。
高長順、高小五幾個人抬著一張尚未油漆的大櫃子走進來,後麵緊跟著祁春來和劉建國,兩個人抬著一個三鬥桌,桌子顏色說紅不紅、說黃不黃,不過一看就是新的。
祁年年問:“哥,您擱哪兒弄的櫃子跟桌?”
祁春來說:“老全大爺家,咋了?”
祁年年咧嘴:“桌子油得真醜。”
祁春來抬手指了指他,無奈地笑:“你個……嗬嗬,彆瞎說,老全大爺把寶貴哥準備結婚的家具給人家用,咱家連這都沒。”
祁年年看王保山:“您姐真美,她來下鄉,咱隊的人連結婚的家具都得拿出來給她使。”
王保山有點不自在:“不是,俺,俺家沒想這樣啊,她就帶了兩箱衣裳,不用這麼多東西吧?”
他說著跳下牆:“我得回去跟俺伯說一聲。”
祁年年疑惑他要說什麼,可王保山跑的飛快,他沒辦法問了,乾脆也跳下牆,跟著進去看祁春來幾個人往屋裡搬東西。
年輕的女知青站在院子裡,看著屋子裡忙碌的村民有點手足無措。
三奶奶過來叫她:“安欣,你先來這屋坐會兒。”
傅安欣不安地說:“這樣是不是不好?我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就可以了。”
三奶奶拉著她的手往上屋拽:“又不是你要的,生產隊給的,你隻管用。”
她又對幾個老早就過來看熱鬨的女人說:“看了半天了,都回去吧,俺安置好就該做晌午飯了。”
幾個女人想起來,自己也該回家做飯了,就互相招呼著,說說笑笑離開了。
三奶奶指著祁年年對傅安欣說:“這是東隔壁您長壽叔家的孩兒,叫年年,可聰明,就是老搗包。”
祁年年給了傅安欣一個大大的笑臉。
傅安欣笑笑,小聲說:“嗯,看著就很聰明。”
她話音未落,大門外走進來幾個人,王立仁帶頭,後麵是趙愛芝、王保山、王保民。
祁年年用眼神詢問王保山。
王保山跑到祁年年身邊,趴他耳朵上說:“俺家才不會仗勢欺人咧,俺又不是劉文彩,不信你看。”
祁年年往他肚子上來了一拳,抬頭看王立仁。
王立仁走到西廂房門口,先拍了兩下巴掌,然後笑著說:“春來,建國,順兒,五兒,叔謝謝您幾個哦孩兒,俺家妞回來下個鄉,叫您忙活大半天。”
祁春來幾個人有點不好意思,嘻嘻哈哈地說:“叔你彆客氣,這都是俺該的。”
王立仁接著說:“不過,這些東西叔不能要。這些東西是寶貴準備結婚用的,咱提前給用了算啥?是吧?結婚得全套新,咱這樣,寶貴以後的媳婦肯定得跟他生氣。”
他看看傅安欣:“還有,安欣是俺家的妞,她這其實是回自個兒家了,既然是回家了,那她的事自然就是俺家的事,不能再給隊裡添麻煩。”
他笑眯眯地又轉向屋裡幾個年輕人:“叔正好也給您幾個說一聲,以後去地裡乾活,麻煩您照應安欣一下,她將回來,可能乾不好,有個一差二錯的,您多擔待點,彆叫外人欺負她,中不中?”
幾個年輕人都臉了紅,爭著表態:“叔你彆管了,肯定不會。”
“咱隊鎮多人,不用她乾啥活。”
“才開始,不會乾難免的,叔你放心,俺不會亂說。”
……
王立仁等年輕人說完,才笑眯眯繼續:“那,您幾個幫叔給櫃子、桌子重抬回您老全大爺那兒吧?”
……
祁年年眼睜睜地看著春來、建國、長順幾個人把沉甸甸的櫃子抬來又抬去,累得滿頭大汗,一句抱怨沒有不說,還都覺得王立仁不但大公無私,還體貼厚道。
他對著王保山感慨:“您伯真有本事啊,怪不得他能當公社書記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