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棗和大瓦房(捉蟲) 年年的一個美夢……(1 / 2)

農曆二月十九,過完年祁年年就開始巴巴地等這一天了。

雨順也巴望自己的生日,可沒像年年巴成這樣,每天都要翻著日曆看一次。

田素秋和春來不止一次看著他翻動日曆時那激動的小模樣說:“咱們的日子就這樣,下地,吃飯,睡覺,上學好歹比長大了去地裡風吹雨淋鋤地上糞強,你這麼巴著長大乾啥?”

祁年年不回答,他的理由比較沒出息,不好意思說。

家裡雞下的蛋,絕大多數田素秋都托人偷偷給賣了,留下的那一點,基本都做雞蛋甜湯了,一大鍋麵湯裡打進去兩個雞蛋,吃不出多少味道,但均勻,好分配。

年年喜歡吃雞蛋絮多的甜湯,他還特彆喜歡吃什麼菜都不加的炒雞蛋,可家裡如果炒一次雞蛋,肯定要配比雞蛋多很多倍的青菜,想吃一口香噴噴的純炒雞蛋是不可能的。

而柿林村有個風俗,小孩子過生日的時候,家裡再拮據,也要給小壽星煮兩個白水蛋。

取雞蛋光滑圓潤的美好形象,希望孩子接下來的一年裡圓圓滿滿。

大人過生日,通常是沒有白水蛋的待遇的,除非家裡條件特彆好。

祁年年就是巴那兩個雞蛋呢。

他打算跟田素秋磨磨,不要白水煮,炒了給他吃。

十九那天是星期二,他計劃星期一晚上跟田素秋說,沒想到,星期天下午,祁長壽回來了。

建材廠在縣城,離柿林三十多裡,步行得走一天,就算坐商洲——義安縣的長途公共汽車到三十裡鋪,也隻能節省十裡左右,走到家依然要大半天,所以祁長壽都是跟彆人換班,多攢幾天假,一個月左右回來一次。

這次他走了五個星期,特地趕著小兒子過生日回來。

之前的大半年,每次他回來,家裡都像過節一樣,這次更歡樂,因為他帶回了很多好東西。

貓屎撅,大名京棗,是特彆甜特彆好吃的點心,祁年年上一次吃,是大概兩年前,祁長壽半夜偷偷回家的時候。

那次,是一張黃油紙包著長長短短大概七八根京棗,祁年年分到的是最長的一根。

雨順那天分到兩個,兩個都小小的,加起來還沒有年年那一根長,雨順當時隻吃了一個,剩下一個田素秋替她保管著,三天後拿出來,雨順咬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她看了半天,最後給年年吃了。

這次,祁長壽帶回的是一整包京棗。

黃油紙包鼓鼓囊囊,方方正正,上麵還蓋著一塊漂亮的紅色油光紙,紮著紅色的細繩,油紙打開,好大一堆。

年年坐在祁長壽懷裡,喜歡又糾結,他,他其實不太喜歡吃京棗,太甜了,他最喜歡的其實是餅乾。

餅乾酥酥的,甜的剛剛好。

還有,他一個人吃好東西的時候,看到旁邊眼巴巴的風調和雨順,心裡會莫名的不舒服,可他給她們吃的時候,兩個姐姐又堅決不肯要,想到接下來幾天又要在姐姐巴巴的眼神裡吃好東西,他又開始不舒服。

要是今兒給我分的還是最多,我也學雨順姐,就吃一個,剩下的留著,等吃的時候,硬給姐姐分,她們要是不吃,自己也不吃。

糾結了一會兒,年年突然想到這麼一個好主意。

他瞬間安心了,抬頭看祁長壽,等他打開另一個更大的白粗布包。

祁長壽用下巴蹭蹭年年的額頭:“這也是你待見吃的,鍋疙巴,不過不是好麵、蜀黍麵的,是大米疙巴。”

說話之間,露出了布包裡一堆大小不一、一麵焦黃一麵白色的疙巴。

“啊,一看就可好吃。”祁年年歡呼一聲,伸手拿了一塊不大不小,顏色金黃的。

“就你緊嘴。”田素秋嘴上數落著,卻一臉的笑,她招呼風調、雨順和春來,“自個兒挑著吃,這幾天溫度高,半濕不乾的東西放不住。”

雨順伸手,先挑了一塊比較大、顏色也比較淺的:“媽,這一塊軟,你吃。”

鍋疙巴多,春來和風調也不再謙讓,各自喜滋滋地挑了一塊吃起來。

祁長壽環抱著年年,滿臉微笑,輕輕搖晃著身體:“彆急孩兒,都慢慢吃,我這兒有事乾,風調也快能掙工分了,咱家以後的日子肯定越來越好,不會再缺糧了。”

風調和春來一齊點頭:“對,咱家以後肯定不會缺糧了。”

年年抬頭:“伯,你咋不吃咧?”

祁長壽說:“我擱廠裡天天大魚大肉,吃的可飽,不好吃鍋疙巴。”

年年於是安心吃。

田素秋吃完一塊鍋巴,看看攤在桌上的京棗問:“您幾個咋都光搶鍋疙巴咧?貓屎撅不比它好吃?”

春來說:“貓屎撅恁貴,媽你放好,南大殿不是快會了嘛,去俺姨奶家串門正好使上。”

南大殿是柿林東南方向的一個村子,因為有個不知什麼朝代的廟宇遺址而得名,祁家已經過世的奶奶的姐姐——也就是春來這一輩的姨奶——家是南大殿的。

田素秋說:“串門都是拿饃,點心隻有去看病人時候才拿,您姨奶好好的,拿啥點心。”

她抓起兩個貓屎撅遞給雨順:“吃吧,今兒吃飽,剩下的我放著,咱慢慢吃。”

祁長壽也說:“就是孩兒,串門拿饃就中,我買點心就是專門叫您吃咧,都吃吧。”

雨順高高興興接過了貓屎撅,揀長的那根,直接咬了大半截,高興得直吸溜口水:“真甜,真好吃。”

春來、風調自己拿了根去吃。

田素秋看年年:“你咋不吃咧?”

年年使勁咬了一大口鍋巴:“我好吃大米疙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