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下了雪,大雪壓彎了不少樹枝,怕雪再下大,嬿琬稍稍等雪小就去了畫舫取畫,新年時候皇帝命郎世寧給她和璟妍永玨一起畫的,說是全家福。
空中飄著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婉嬪靜靜站在那裡,鬢珠作襯,乃具雙目如星複作月,未見媚態,嫵然一段風姿,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涼薄氣息。
嬿琬到廊下抖抖鬥篷上落的飛雪,婉嬪看見嬿琬先是一驚,上前給嬿琬請安。
“令妃妹妹安,外麵下雪又寒風的,妹妹怎麼想著來這兒了?仔細待會膝蓋又疼了。”
當初嬿琬當奴才時不時就要跪,膝蓋到秋冬日就會痛。
“婉姐姐笑話我了,我來畫舫取畫。”
嬿琬身上戴的一套孔雀綠翡翠珠鏈,顆顆翡翠珠渾圓通透,十分均勻,雕作孔雀的翡翠色澤又綠又潤,做工和成色都是上上品,與潔白清雅的雪景相得益彰。
二人閒聊片刻,裡麵便傳開門的響動,而開門的不是侍奉的太監而是郎世寧本人,他的膚色淺淡,柔軟波狀的頭發黃白參半,顴骨不高突,有著西方人特有的鷹鉤鼻。即便自身拾掇得乾淨,也難掩自己是個半老之人。
畫舫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岸上磊著各種命人畫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郎世寧:“不知令妃娘娘前來有失遠迎,這裡有些亂,娘娘勿要怪罪。”
“郎畫師言重了,前些日子大師差人來永壽宮說畫畫好了,隻是一連下了數日的雪,今日雪小了不少,本宮就來了。”
郎世寧了然,領著嬿琬來到畫架旁,徐州進貢的石頭紙最是名貴,皇帝命人在上麵畫也是展示自己對嬿琬和孩子的厚愛。
嬿琬命人收了畫,踱了幾步,發現案台上的未完成的《花園雙鶴圖》,在薔薇花和山石旁,一隻白雄鶴雄赳赳的打理毛發,另一隻白雌鶴低頭照顧兩隻幼鶴。為什麼說是未完的呢?因為雌鶴隻畫出了輪廓。
郎世寧見嬿琬似有興趣,問道:“娘娘喜歡水墨畫嗎?”
嬿琬笑道:“談不上什麼喜歡,皇上喜歡,本宮就學了些。”
“雄鶴主外,雌鶴主內,好一幅其樂融融的畫,倒讓本宮想起一句王冕的詩。燦燦萱草花,羅生北堂下。南風吹其心,搖搖為誰吐?”
郎世寧似有赦然,“娘娘福慧雙修,奴才拍馬不及。”
嬿琬回顧四周,婉嬪坐在不遠處從書架拿出畫冊,磨著墨儼然是對畫舫十分熟悉,白紙上也不過幾筆,她的心思還是在嬿琬和郎世寧這邊。
婉嬪不善撒謊,心計寥寥,嬿琬何等玲瓏剔透之人,從她不自然的目光和微抖的雙手就可以看出她與郎世寧關係匪淺。
“姐姐,這炭盆燒的這麼旺,竟把姐姐得臉烘的像花園的玫瑰一樣。”嬿琬發出一陣輕笑,笑聲不高,卻透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