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當機立斷,站起來就往外跑,直到化妝間的門口才猛然回頭交代一句:“我先走一步,你們慢慢玩......”
這件劇院建成時間長,門口的地毯也有點舊,被踩成薄薄的片,祁妙剛剛轉身急,腳尖就跟著打滑,話都沒說完呢,整個人就往後摔,裴茹正在喝水,差點沒嗆到,眼睜睜地看著祁妙那間灰色風衣的大裙擺在空中揚起。
眾人還沒來得及驚叫,電光火石間看到祁妙被人從後麵攬住,一把將其扶起來。
“妙妙!”裴茹急急衝上前,“你還好嗎?”
祁妙撫著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也得成個傷殘病號......”
可當她扭頭,發覺扶自己的人是誰時,臉色逐漸痛苦起來。
“季老師,”祁妙默默後退,“你聽說過巴普洛夫的狗嗎?”
周銘站在裴茹後麵,順著她的肩膀向前看,微微一怔。
是季雲青。
不知是否是一身黑的緣故,那漂亮的小臉更加蒼白,就像是光滑的瓷,看起來觸手生涼,和他的表情一樣,淡漠而居高臨下地盯著祁妙。
“我感覺自己就是,”祁妙心虛地繼續後退,“我一見你,渾身的筋就開始疼,已經條件反射了......”
她這話說得真誠,因為此刻肌肉已經開始提醒自己之前的酸痛,季雲青已經離開舞團兩年,但當初替自己開肩時的毫不客氣,仍曆曆在目。
“嗯?”季雲青抬起眉毛,“所以就在這躲我呢?”
祁妙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說話間,她就若無其事地往門外走:“我去給大家添點水哈......”
結果還沒出門呢,就被季雲青一把拎著後脖頸給揪了回來,直接提到沙發上把人放下,才抬起那小巧的下巴對眾人微微一揚:“見笑了......咦,周銘怎麼來了?”
祁妙像隻小鵪鶉似的伸出脖子:“銘哥救我。”
周銘聞言就笑笑說:“我跟朋友過來,給她鼓勁呢。”
季雲青這才放開手,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算了,既然你朋友在,我也不說什麼,準你歇一會。”
“這才對嘛,”祁妙頓時喜笑顏開,拉著裴茹的手開始介紹,“這我閨蜜和他男朋友,還有周銘,你和季老師認識啊?”
“鄰居,”周銘輕輕嗯了一聲,“真巧啊,你在這裡工作嗎?”
他隻是隨口一問,卻看到季雲青的眉頭明顯皺了下,但很快又舒展開,換上一副常見的冷淡神色。
“妙妙,你說。”季雲青用手支著頭,有些累了似的閉上眼,化妝間地方並不大,屋裡亂七八糟地擺著些雜物,但他這樣坦然地靠在這裡,竟有一種凜然的威嚴感。
祁妙起身倒了杯水,恭敬地放在了季雲青麵前,才像小學生被老師提問似的開始解釋。
原來他們今天要跳的這支舞,是季雲青編的。
季雲青已經離開舞團很久了,但每次要表演這支舞時,他都要來一次現場,抱著胳膊坐在觀眾席裡,安安靜靜地看完整場,然後再離開。
可能會留點指導意見,可以能發個鼓勵信息,隻要是排了這支舞,他就一定會到。
是《西廂記》的古典舞改編,崔鶯鶯與張生這對癡情人的纏綿故事,那行雲流水般的表演在國內拿了不少大獎,但由於技巧難度太高,搬上舞台的次數並不多,而之前的那位女主也因為太緊張而摔著了腿,才匆匆離場。
祁妙有些發虛地看了季雲青一眼:“我以為你晚上才來呢。”
“老李給我打電話了,”季雲青張開眼睫,平靜地看著她,“叫我過來再盯下走位。”
祁妙在對麵站著,雙手已經不大自然地開始摩挲自己的衣擺,眼神發飄,說出的話也有點有氣無力:“我就知道躲不過......”
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猛地一跺腳:“哎呀,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行,那我這會再去彩排一次。”
“做夢呢,”季雲青淡淡地說,“晚上都演出了,你這會再走位有什麼用?”
“你,你不是過來提指導意見的嗎?”祁妙呆呆地看著他,手指把衣料攥得更緊,“老李讓你過來盯我......”
季雲青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到祁妙麵前,微微低頭看著對方素白的臉,麵無表情地抬起手,使勁兒地揉了一把祁妙的腦袋。
祁妙被他揉搓了好一會,才傻乎乎地睜大了雙眼。
“我不是來盯你的,”季雲青放下手,“我是來給你鼓勁的。”
“妙妙,你是非常出色的舞者,無論是基本功還是技巧,都很完美,同時還能有獨一無大的個人表達,”他的聲音柔和清朗,仿若在哄難眠的孩童,“風格又很細膩,跳這支舞再合適不過,我很感謝能看到你這樣表達西廂。”
他露出一個笑來,目光溫潤:“你很棒的,彆怕。”
祁妙怔了一會兒,眼圈逐漸紅了。
“所以,我和他們一樣,”季雲青笑著坐到周銘旁邊,“都是給你鼓勁的親友團。”
“季老師太討厭了,”祁妙抽抽鼻子,“把人家頭發都給弄亂了。”
季雲青撇她一眼:“哪兒有,你不還沒化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