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們到了。”
“阿爹,那我是現在磕頭,還是等會兒磕?”因為年年都是一樣的規矩,溪午仰著頭十分熟稔地對爹發問道。她現在著急的是先磕完頭,等下就開始放風箏。等放完風箏,她就能回去買糖人了。
江麵上的風有些大,吹起了楚立安的袍角。他半眯著眼睛,悵惘地望著茫茫江麵、滔滔江水,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聽了小女兒的話,他便點頭說:“阿午,你磕頭吧。”
“好啊。”溪午脆生生地應了,她還不太懂父親那種複雜的情感。一得了父親的首肯,她就抱著早就準備好的墊子,立馬跪了下來。她是個實誠的孩子,衝著東南的江麵,老老實實地磕了一個頭,那聲音十分響脆。
“哎呦。”果然,溪午一麵呼痛一麵趕緊用小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因為剛剛磕得力氣太大,她腦門上竟然紅了小小的一片。
楚立安見狀,忙把溪午的小手拉開細看了一番,好在隻是小孩子皮嫩,並沒有碰傷什麼。
“阿爹,姑姑就住在江的那頭嗎?”
“江這麼寬,她怎麼過去的?”
“阿爹,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姑姑?”
“阿爹,什麼叫和親?姑姑是公主嗎?”
“如果姑姑是公主的話,她為什麼不派人來接我們?”
……
溪午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關於這個“江那頭”的親姑姑,她隻模模糊糊地聽說過一點點事跡。每次她想問,大人們都會歎息一聲,然後摸摸她的頭說,等她長大了就知道了。這次,果不其然也一樣,溪午在阿爹的嘴裡也得到了一句一模一樣的,等她長大了就知道了。
溪午不服氣地噘嘴,她自認為她已經長很大了,今年能認的字比去年一年的還多。可是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阿爹,我已經長很大了!”
“總之呢,溪午,你要記得年年這個時候,你要來江邊給姑姑磕個頭。哪怕、阿爹和阿娘不在了。”楚立安說到這不由自主地頓了頓:“你也要來。”
“好!我不會忘記姑姑的!”阿爹難得這麼鄭重地說話,溪午立刻也嚴肅了起來,她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應諾了。從阿爹的態度裡,她已經明白“江那邊”的姑姑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因為小孩子體弱,楚立安並沒有在江邊留太久。江邊的風比彆的地方都大一些,溪午心心念念的風箏竟奇跡般地放起來了,但因為沾了雨水,那風箏並沒有飛得太高。溪午抓著風箏線玩了一會兒,但因為她看不到不遠處的風箏,因此一回兒工夫,她就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致。
“阿爹,我們回去吧。”對小溪午來講,江邊不怎麼好玩兒,那種出門的激動被衝淡了。她現在很想回家,回到阿娘香香的懷裡。
楚立安背著手麵向東南,他的眼眶紅了一圈,不知是江上的風吹的,還是心有所感。
“阿爹,你哭了。”小孩子最為敏感了。
楚立安沒有說話,他沉默著用剪子剪斷了手中的風箏線。天上的風箏一失去線的約束,先是孤零零地在風中打了兩個旋兒,接著便很快地往下降,然後一頭栽到了江上,既而滾滾流逝的江水又很快地裹挾著風箏漂向遠方。風箏在波濤中起起伏伏,半點兒不由己。
溪午看不到江麵上的情景,她睜大了眼睛也隻能看到天地間霧蒙蒙的一片,還有近處的一片青綠。她想象不出來遠處的場景,也想象不出來江那邊的姑姑的樣子。
“阿爹,你說姑姑在江那邊能看到我們的風箏嗎?”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