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糯完全是強撐著等酆理的回答,但她實在太累了,就算佯裝怒目而視,也隻會加速體力的流失,沒等到酆理的回答就閉上了眼。
夜深人靜,酆理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走,她看著這張和記憶裡有些不同的臉,說了句應該。
可能。
或許。
但她不篤定了。
懷裡的人呼吸沉沉,並不知道這樣的答案比她預設得好很多。
如果現在回來的是什麼都不記得的酆理,陳糯毫無勝算。但酆理記得,哪怕她成了自己記憶的旁觀者,也不妨礙她某一瞬間,因為記憶的震動而震動。
陳糯以前和酆理的在一起更像順水推舟,沒有尋常人戀愛那樣有正式的追求和交往宣言,更沒有交換誓言。
更談不上什麼熱戀,生活就足夠把她們壓垮,偶爾的親密都像是偷來的。
酆理開車把人送去醫院,褚春曉打過招呼,私人醫院接待的流程也走的快速通道。
陳糯純粹是累加上情緒過度激動,昏睡得毫無知覺。
酆理一直在她身邊,夜半崔蔓還給她發了消息,酆理回了一句在醫院,對方拿到地址沒多久就趕過來了。
崔蔓這些年沒什麼變化,酆理沒記起她的時候,崔蔓也沒紅到海外歌單都是她霸榜。
等酆理想起來搜索試著聽一聽,發現崔蔓的風格比以前還妖魔鬼怪,辨識度很高。前奏要麼高亢要麼渺遠,榮登上班族最愛的鬨鐘前奏,前段時間還上了考研人早起神音樂榜首。
據說崔蔓的歌很符合精神崩潰邊緣的人,酆理沒什麼音樂細胞,不懂崔曼這麼精神穩定的人搞音樂那麼瘋癲,反而是一向情緒不好的陳糯很穩定。
乾這行的晝夜顛倒是常態,況且崔蔓還有個吹拉彈唱的喪事副業,更不像作息穩定的人。
她到的時候酆理一個人站在病房走廊轉著鑰匙扣。
她們斷聯的時候也已經是成年人,身體各方麵都成熟,不存在一些少小離家老大回的差異感。
酆理的發型都沒什麼變化,崔蔓卻在這個瞬間更篤定她發生了很重大的事。
“還以為你玩打火機呢,”穿著T恤的女人走上前,崔蔓的頭發也鬆鬆散散,但還沒到不修邊幅的程度,“邱蜜怎麼樣?”
酆理收起車鑰匙,推開病房門帶崔蔓進去看,“她是這麼拚命的人嗎?有外傷還要撐著表演。”
想到陳糯眾目睽睽跳下舞台,那個高度崔蔓這個比她高的人都不敢挑戰,崔蔓歎了口氣:“為誰拚命不是很明顯嗎?”
她剛才在俱樂部目睹了陳糯對酆理的咄咄逼人,居然還竄出了幾縷懷念,“感覺你們都變了,又沒有全變。”
崔蔓仍然是高個子白皮丹鳳眼,長了一張辜負過很多人的臉,實際上一段戀愛都沒有。
酆理問:“真的沒變嗎?”
崔蔓看了眼裡麵睡著的陳糯:“那多少還是有的。”
“我說的是你們的感情。”
她從小就能來事,卻不算精明。陳糯即便小有名氣仍然是人儘皆知的性格難搞,崔蔓是她目前已知的唯一朋友,卻很少有人知道她一開始是酆理的朋友,共享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陳糯的傷不嚴重,但也需要休息,酆理和崔蔓去外麵聊了一會,提到陳糯的行程,問:“她現在什麼情況,很自由嗎?想工作就工作,不工作就不工作?”
這話聽得崔蔓笑出了聲:“你覺得可能嗎?”
崔蔓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室,但也有合作工作,陳糯簽約的公司比她大牌很多。
陳糯天分很高,重生成邱蜜後嗓音條件更好,實力和公司投入大營銷得到的回報都不錯,這點性格問題也不算什麼。
誰都知道搞藝術的多少有脾氣。
陳糯的古怪也不是耍大牌,隻是心情不好而已,工作上的事她不會耽誤的。
酆理回憶陳糯車上的電話:“那她不是挺忙的,沒空養傷?”
崔蔓歎了口氣,淩晨的蒼城夜景依然很美,崔蔓卻想到了揚草常年修補的坡路和八點以後就寂靜的街道,“她一空下來就煩躁,你知道的。”
酆理搖頭:“我不知道。”
崔蔓倒是不介意對方斷聯多年,又問:“你出什麼事了。”
隔了兩秒,稍微找了個補:“方便說的話。”
酆理也沒隱瞞,“參加比賽在賽場出了點事,腦子沒壞,隻是忘了點事。”
真正的現場肯定沒有她說得這麼輕巧,這些年陳糯不知道的,崔蔓也不知道。
她望向酆理看不出受傷痕跡的頭,目光落在對方寬鬆黑牛仔褲的腿上,問:“那還比賽嗎?”
酆理往嘴裡塞了一顆糖,口腔的涼意讓她清醒很多,她搖了搖頭:“不正經比了,你也不看看我多大歲數。”
崔蔓笑了:“多大歲數,也沒過三十生日啊,我看摩托車車手四五十還在挑戰環島耐力賽呢。”
酆理嗯了一聲:“參加過了。”
崔蔓心裡一驚,身邊的人卻換了話題,“最近想帶帶小徒弟。”
崔蔓抬腿踢了踢她的鞋尖:“腿不是能走嗎?”
酆理踩了她一腳:“不能走我還回來嗎?”
她力氣和以前沒什麼區彆,崔蔓吃痛一聲,罵了句臟話,又說:“這不是很有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不行了才不回來。”
酆理腦袋還有撞擊的豁口,能撿回一條命純屬幸運。
她還記得那一瞬間的宛如靈魂的震碎感,和回憶起從前的無所適從。
現在的她就像被挖空的吐司,就算一起烤的內裡麵包再塞回來,也不可能和一開始麵團一樣不分你我了。
“我回來……”
她頓了很久,崔蔓嗯了一聲:“回來找老婆。”
酆理歎了口氣:“我和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