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誠問初二怎麼樣啊,難不難?
我哢嘣咬碎冰棍,凍到牙齒,捂著臉含含糊糊應:“有手就行。”
盛周今天來,特地把自己的課本和筆記送給了沈誠。給沈誠感動得眼淚汪汪的。我在旁邊又拆開一根冰棍,看盛周不停地撩劉海,厚重的卷發在夏天更像一種累贅,他笑著跟沈誠扯皮,汗流得比他還多。
盛周對他的頭發突然被我襲擊沒有任何想法,仰起頭跟我開玩笑:“你說我要不要把頭發給剃了?夏天這麼長,到冬天應該長得差不多吧?”
沈誠豪情萬丈:“好啊盛周哥!我陪你!”
我認真地想了想盛周成光頭的模樣,有些嫌棄:“不想和兩個禿瓢在一起玩。”
我把盛周的劉海往後捋,拿著辮繩給他紮起來。沈誠新奇地拿手機懟著他臉拍,“這個發型也依舊帥氣啊哥!”
盛周還沒反應過來,沈誠就背過身來哢嚓拍了張我們仨的合照。
鬨也鬨夠了。再坐下來的時候,沈誠問我:“阿許姐,你們都要去北川一中嗎?”
我愣了下,點點頭。沈誠像是看出我的一點疑慮,眉開眼笑地說:“阿許姐你一向聰明,肯定能考上的!”
下一秒他垂下眉眼,有些難過小聲道:“我肯定不行了,我偏科偏到太平洋了都快。咱們以後是不是見麵機會很少了?”
我們仨個人麵麵相覷。
然後我和盛周同時笑出聲來。
“乾什麼突然這麼煽情啊。”
“沈誠,你原來是這種性格嗎?”
沈誠愣了一下,隨後又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不是……這不是,擔心嗎。”
“沒關係。”我揚著嘴角,用手呼嚕呼嚕他的頭,深情道:“爸爸愛你。”
沈誠:“盛周哥,你看她……”
盛周也上手呼嚕幾下,微笑著說:“媽媽也愛你。”
沈誠:“……”
差點忘了你倆才是一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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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時候,我們搬到了另一棟樓。
離初一初二挺遠的,平日裡都特彆安靜。似乎是為了保證備考時不會被彆的年級所打擾,也很少有學生特地跑這裡來轉一轉。
教室裡還有幾張留著上一屆學長學姐痕跡的桌子椅子。我隨手掏掏桌洞,摸出來一張紙條。上麵用很瀟灑的字體寫著一句話。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有人吆喝著說把有字的桌椅搬出去報修。我愣了下,把那張紙條匆匆夾在語文課本裡,又和幾個人一起吭哧吭哧搬桌子。
領課本,大掃除,開學考。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著,唯一變化的隻有天邊懸掛的烈陽,和黑板上的中考倒計時。
對於初三的生活,我好像真的記得不多。因為真的全被卷子填滿了,反而忙裡偷閒的時候記得格外清楚。
校方對初三還算寬容,我有時會逃一節自習課去樓下瞎溜達。看看天看看草,希望一閉眼不再是白紙黑字。然後一拐彎碰到了茹澈。
再想到這個名字我都有種今昔是何年的感覺,原來已經快過去一年了,轉眼又是一個十月啊。
她那個時候正仰著頭,看這棟裝滿初三學子的灰色教學樓,目光輕盈地落在了某扇窗。
我也抬臉看看,愣是沒看出來什麼。一扭頭發現茹澈正在衝我笑:“你好,季許風。”
她笑得很溫柔,以至於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兒悲傷。我情不自禁地問:“你還好嗎?”
話說出口我才發現可能有點不太合適。可茹澈看著我,目光像蝴蝶一樣,又輕盈、又漂亮,每個紋路都清清楚楚。
她低聲說:“我其實不太好。”
我們坐在一旁,看雲起雲落。我問她:“你想說嗎?”
好奇怪,我們真的有那麼熟嗎?為什麼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坐在一起聊心事了?
……或許,人與人之間隻是需要一份相互的“真誠”就可以了吧。無關熟悉與陌生,隻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說話就好了。
所以我們來聊聊天吧。
茹澈說了很多的話,顛三倒四的,有關人際關係、學業壓力……我不太明白具體的人和事,也不用明白。因為茹澈隻是想找人說說話而已,我知道。
她說了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一百年以後我坐在她旁邊,看她的肩膀一寸一寸地垂下來。我以前一定是見過她的背影的,腰板挺的筆直,看著特有氣質。像個小女王。
我突然想起了林枝知。正在幾千公裡外的另一個城市的林枝知。有的人也許生來就是很有力量又光芒萬丈的。
從她那兒借的一點兒光,足以去點亮彆人的火。
我拍著茹澈的後背,聲音柔和到簡直不像我自己。
“沒關係,沒關係。”
我在聽。
所以彆怕啊。
茹澈轉頭看著我,輕輕握上我的手。
人在夏天的時候總是格外脆弱,終日暴曬的烈日,喧囂吵人的蟲鳴,異常重大的考試和分彆。
她低聲說:“學姐,我好像有一個喜歡的人。”
我問:“那他知道嗎?”
她揚著悲傷的笑,“他應該不知道吧。”
你頂著這張臉搞暗戀啊?
“哇,”我開著玩笑,“那對方得是頂優秀的人,連你都這麼沒信心。”
茹澈眼睛亮亮的:“他就是很優秀很厲害啊。”
我聞言失笑。握著她的手,我隻是說:“喜歡一個很好的人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會讓你越來越喜歡你自己。你知道嗎?茹澈。”
喜歡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你因為他而愛上了你自己。
那日天高雲淡,風難得溫柔些,回蕩著少女心事。交疊的影子被日光扯得很遠。
一直延伸出我們誰也沒有預測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