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周第二天，我踩著早自習的鈴聲進教室，扭頭發現黑板上的多媒體上赫然放著月考成績排名單。
我坐回座位上，一旁的林枝知在紙上寫著什麼：“我剛才看了，你是第十名，年級排名九十九。”
我長出一口氣，沒掉出一百名，突然想到盛周，又開始沉思自己排名是不是還可以再高點。
“還有你， ”林枝知回頭，我這才看見後桌方桐羽正捂著眼睛：“彆逃避現實了。”
“我不，”方桐羽說，“我其實沒有眼睛。隻要我看不到，月考分數就沒有出來。”
方桐羽同桌是個男生，笑嘻嘻拍他肩膀：“沒長眼長耳朵了沒？我念給你聽啊！第二十一名，方桐羽，總分——”
“我去你閉嘴啊——！我自己看！我自己看！”
我轉過身子盯著多媒體看，這次物理我考得比之前好，整體還是有進步，對於我來講已經算不錯了。
我長出一口氣，趴在桌麵上，臉衝著林枝知。
她頭發比我長一點，紮成了一個低馬尾，神色認真，寫字和握筆的姿勢非常標準，我平時寫字喜歡將筆套疊在中指上，大拇指無名指食指壓住筆，雖然有些奇怪，但我已經習慣了，反倒用正確的姿勢寫字會慢下來。
“你在寫什麼呀？”我問她。
她說：“考試總結呀，我這次期中考想進年級前五。”
年級前五。對於我這個九十九名而言實在是有點兒遙遠，排名越往前就越不好擠。
我慢慢吞吞地問：“枝知，你要上一中嗎？”
林枝知頓了一下，朝我笑笑：“嗯，能考上的話最好了。”
方桐羽在後麵嚷嚷：“我也想上一中。”
他同桌：“快得了吧，你先衝進去班級前二十再說。”
方桐羽怒了：“我就算不上一中也能實現我的夢想好吧！”
“啊對對對。”
我注意力轉回林枝知身上，對她低聲說：“你一定會考上的。”
說完這話我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陣迷茫。
我要去哪兒？一中還是二中，隨便啦，對我來說其實過程和結果都一樣。我能輕易的祝彆人得償所願，結果到頭來我連我自己有沒有夢想都不能確定。
夢想這個詞一聽就相當的年輕，也大多都無法實現，出現率最高的時期就是青春期和老了寫自傳，開頭出現一句：我年少時有一個夢想……
可我正年輕的時候還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夢想，以後寫自傳可能還得捏造一個。
窗外荒唐白日一節一節順著鋼鐵森林上攀，真正的白日夢現在才開始。
“盛周，你有夢想嗎？”
我中午走累了，嘴裡嚼著食堂的包子問我旁邊的人。
盛周對於我突然跳話題這事兒已經見怪不怪了，明明上一秒我們還在說外星人攻占地球的幾率有多大。他看了我一眼，問：“你覺得什麼是‘夢想’？”
我說：“……就是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的事物吧。比如夢想是要考上一中之類的，或者什麼更長更遠的東西？”
盛周說：“是嗎，那我應該是沒夢想了。”
我上午那些青春期複雜的心思隨著他這一句話輕飄飄消失在食堂悶熱的空氣中。
盛周沒有夢想，我也沒有夢想。
嗯，挺好的。
我咬了一口包子：“那盛周，你有夢想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等你有夢想了，我估計也會有了。
盛周應了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那你想去一中嗎？”
我套用著上午林枝知的說辭，但又莫名覺得少了幾分底氣：“能考上的話最好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盛周就衝我彎眼，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
“也就是說還是想去，”他摸著下巴，“那我們一起去一中怎麼樣？就算夢想不是它也沒關係，說不定到那裡就有頭緒了。”
還“說不定到哪裡就有頭緒了”，你當人家一中是造夢工廠啊？
可是當時我真的信了，青春期初期的我覺得夢想是一種時髦，人人都有夢想，所以我也想有。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少時的夢想，它並不一定代表是一條好走的路。
我點點頭：“那……我就考一中吧。”
我潛意識覺得，盛周應該是不會騙我的。
至於能不能考上，盛周說他會幫我補習，先從力爭年級前五十開始。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有了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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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周的最後一天，臨近放學時天邊轟雷乍響，隨後雨點便劈裡啪啦的摔了下來，剛剛還湛藍澄澈的天空現在已然變成了醬紫色。
這種暴雨天是最能讓人興奮的，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我在熱鬨的人聲中慢慢收拾東西，因為今天也還是要值勤，而且我沒帶傘。
最終學校還是殘留了一分良心，讓在教學樓外麵值勤的人到教學樓裡麵的會議室等待最後校領導的檢查和總結，本來就在教學樓值勤的同學繼續檢查。
我拎著書包放到會議桌上，旁邊不用上外麵值周的同學三五聚一堆聊天，甚至有二貨故意跑外麵淋雨去體驗青春傷痛。
事先聲明我不是二貨，但我同樣閒不住，於是我開始在學校閒逛。
學校還有一部分人沒走，走廊上的燈亮著，往來的同學說笑著經過。
我幫著檢查的同學關了七年級幾個教室的水電，就這麼一路溜達到了教學樓的後門。
這兒的燈基本關了一半，也沒什麼人，從這兒出去拐個彎就是廁所。
就在我轉身想回去時，突然有人拉住了我，外麵隱隱傳來悶雷。
刹那間我腦內閃過無數校園怪談。下雨的陰天、半閃不亮的燈……這裡隻有我一個人來著吧？
我慢慢地回頭，發現是楊譽佳，臉上表情顯得有些局促。
“你怎麼了？”我沒鬆開她的手。
她小聲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湊過去聽。
她低聲重複：“我想上廁所……”
“？”我整個人都愣了，“那你去啊？”
她又說：“外麵太黑，我一個人不太敢去……而且我沒帶傘。”
我往外麵看了一眼，雨還在下，但比晚自習那會兒已經小很多了。
但是如果硬衝出去還是會感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