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我把盛周送的禮品袋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裡麵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本書。
我翻到正麵。外封是金發小王子低垂著眼,飛揚的紅圍巾與身下一片潔白欲抽離翅膀的飛鳥□□纏。他所看的方向正是朵嬌豔的玫瑰花。
《小王子》。
我對這本書有印象,但從未讀過全文。
撕開包裹它的薄膜,我打開書,它的內封相較之下是比較硬質的材料,是稍淺的橙紅色,這種顏色倒顯得有些古典。圖案是用鉛筆畫的架飛機。
[法]
聖·埃克蘇佩裡
著
聖·埃克蘇佩裡,法國最早一代飛行員之一,曾開辟了多條郵政航線。
1944年,在執行飛行任務時失蹤。
……相當浪漫藝術的一生啊。我這麼想道。
成為飛行員就和天上的飛鳥無異了吧,隻要稍灌一點必要的汽油,就能騰空飛起,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縱觀天際浮雲,追星逐日,身下是遙遠又親密的土地。
我鄭重地,翻開一頁。
紙質很好,上麵的墨字在台燈下反著光:
【這本書獻給一個大人,
以及成為大人之前的那個小孩。
所有的大人最初都是小孩,
儘管很少有人記得。】
這本書與其說是另一個譯本,倒不如說是一本插畫。
一頁紙上寫不了幾段話,往一句話就是一整頁,留的空白也很藝術。
目光停留在畫麵中紙上畫著的,作者所言的吃掉大象的蟒蛇。
能看出來是蛇,但是從哪裡看出來是吃掉了大象啊,憑借體型嗎。
……
我突然知道盛周為什麼要送我這樣一本書了。
十五歲,聽上去就和十三歲十四歲不一樣。
就像是,邁向新征程的,重大起點。
我舉著那本書,想到上午在沈家小賣部的一個想法。
——要是能好好記住這一切就好了。
騰的一下起身,我從書包裡抽出楊譽佳送我的筆記本。
如果想要記住一切的話,那不如就開始寫日記吧。
我翻開筆記本,懷著一種莫名虔誠的心情,在第一行處寫了一行字。
【在隆冬,我終於知道,我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
20XX年十二月二十五
我寫下聖誕,寫下沈母和沈誠,寫下盛家,寫下觸碰的太陽,寫下雪夜,寫下玫瑰。
寫下一瞥鬆針。
-
“前天那場雪可真夠大的啊,整整一晚上。”
“畢竟是冬天嘛。”
周一開學,早自習下課後有人望窗邊閒散聊天。
我一邊路過一邊回想起周六晚上。
那一場雪一開始還是星星點點的,如煙火間蕭然灑落的星塵,可以和唯美兩詞搭上邊。
但是沒過幾秒,這雪就劈頭蓋臉砸了下來,我蒙了,想,這是不是有點美過頭了。
盛周似乎也沒反應過來,眨著眼睛和我對視。
最後我和盛周端著蛋糕異常狼狽地跑回家。
“……”
“哎不說這個了,周末數學作業是大課堂那夾頁?”
“嗯。對了季許風,順手幫我交一下行不?謝了。”
我看了一眼男生遞過來的紙,順手接過:“行。”
順便將自己的也一同交上去。
走到數學課代表那桌,有兩個組長在桌上的紙寫著哪個組誰誰誰沒交上來,我隨手把兩張卷平放在桌子上。
數學課代表是個男生,姓吳,叫什麼我忘了,拿過那張紙看了看,說了句:“夏崇理,你怎麼又不交作業?”
他聲音不算大,但現在教室算得上安靜,這一聲出來所有人都抬頭,然後看向夏崇理。
夏崇理這名字倒是有點印象,我想了想,好像是、天天不交作業在後麵趴著睡覺被眾人稱之為“小混混”的一個男生。
不過就現在而言,隻要是不好好學習的,普遍都會被蓋上一個“小混混”的稱呼。
我皺了下眉,一往這個時候被行注目禮的人往往都是尷尬又羞恥的,就算他真是“小混混”應該臉皮也不能厚的像城牆一樣吧。
我沒抬頭去看人什麼表情,但也沒說什麼,隻是快步走回座位。
一直到下課,我往下收拾著語文課本,楊譽佳跑過來找我說話。
“季寶!”她眉眼帶笑,“看過昨天那個電視劇了沒有,男女主之間的拉扯真的絕——”
“請讓一下,你們擋住路了。”
聲音有些低,不過還是能聽到,楊譽佳欠了欠身。
我抬眼,一個人影從楊譽佳後閃過。
是真的人影,走路非常快,就好像不想讓彆人看見自己一樣。
我揉了揉眼睛,總不能是大白天見鬼了吧。
“噗——季寶你在乾什麼呢!”楊譽佳捏了捏我的臉,“是那個夏崇理啦,早上沒交作業那個男生。平時看起來也很陰鬱,頭發也長長的,完全不招女孩子喜歡啊。”
光是現在就聽到過兩次名字,夏崇理,我捏著手想著自己有沒有和他說過話什麼的。
……好像,沒有過。
說到底我連班上人的名字和臉都沒記全吧?!
“雖然看起來就不招女孩子喜歡——”楊譽佳輕快地說,“但是我不討厭他。”
“哎?”
我眨了下眼,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楊譽佳對一個男生的評價是“不討厭”。
“所以,你覺得夏崇理是怎麼樣的人呢?”我問。
楊譽佳摸著臉,沉著思考後回答。
“我覺得啊,在一些時候,他和你很像哦。”
“而且大概不是小混混吧……我見過比他還混的呢。”
楊譽佳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話題一轉:“今天又有微機課?我們坐在一起吧,我之前找到一個網站特彆好用……”
從那以後,我便踏上了一條觀察夏崇理的道路。人的好奇心可是很旺盛的,畢竟是和我很像的人——雖然真實性有待考察。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我做不到仔細觀察觀察夏崇理這人。
不僅僅是因為,他來去如鬼影,放學走得飛快,往往隻在我視網膜留下模糊背影,偶爾我側頭看他一眼,隻能看到他有些長的頭發垂在臉邊,露出小截下巴。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倒好,直接把窗戶給封了。我有時候會這麼想。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期末考試要來了。
這些天除了生日和偶爾觀察一眼與我很像的夏崇理,我在學習這條路上可以說是馬不停蹄,在家時一般都是做做卷子翻練習冊,上課也開始做自己能簡單看懂的筆記,舉手回答問題。
以至於我開始期待老師叫出我的名字,正確回答出一個問題能讓我內心暗喜一個世紀。
知識成功印在腦子裡這種事,總是讓我非常安心。
就好像下一秒,我就能保送一中一樣。
……
想要擁有一個夢想,想要去到更遠的地方。
這一年的末尾,我有了一個方向。
比起以往麵對考試的不情願,一轉為現在的——
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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