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周 迎春。(2 / 2)

麻煩鬼 溫火煮山 4892 字 11個月前

——不管怎麼說。我心情萬分愉悅。

寒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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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

我扯掉日曆的一頁。

一月二十號,大寒。二十四節氣中的最後一個,是這一年裡最冷的一天。

也是從這天起我家就開始除舊掃塵了。茶幾下的地毯要洗,門框上的汙漬要用酒精濕巾擦,地板要拖的很乾淨。我爸一邊念叨一邊拖著地,我在旁邊任勞任怨的擦桌子,比起我爸嫻熟的手法,我就顯得很忙,但是又不知道在忙什麼。媽媽在廚房哼著歌煮臘八粥,屋子裡滿是熱氣和香味。

偶爾也是可以忙裡偷閒。比如癱在沙發上剝砂糖橘,橘肉嫩的可以爆出水,吃一口又甜得上癮,我一口能吃好幾個。最後我吃的一發不可收拾,又再跑去樓下的雲朵小賣部買幾袋回來。

年貨也買了一大堆,基本的茶酒肉,還有走親戚時必備的袋裝糖果和堅果一類。

看著家裡大包小包的,不知為何我心裡竟十分滿足。硬要比喻的話,就像是熊冬眠前要找好多好多食物堆在自己的窩裡,然後安心的度過這個漫長的冬天。

期末考試成績也下來了,我進步巨大,每一科都穩定發揮,進年級前五十是沒什麼問題的。我爸對此的反應倒是非常平淡,有一種“你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的驕傲感,我媽倒是挺高興,說新年壓歲錢給我翻倍。

我去和盛周炫耀,發現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盛叔叔說盛周之前搬年貨的時候腰不小心扭了一下,不過好在隻是簡單軟組織損傷,現在已經好多了。我大吃一驚、深表同情、痛心不已。

盛叔叔關上臥室門,一直等到外麵沒有聲音,我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盛周縮在被子裡咕湧了幾下,看上去挺不滿意的。

我一路笑到他床邊,他把臉都蓋上了,又翻到一邊兒去。

在我印象裡,盛周自從出了多災多難的幼年期後就化身成了超級賽亞人,再沒生過病或受過傷。

我笑到嘴角發酸,膝蓋跪上床邊想掀開被子,看看盛周的表情順便問問扭腰的感想。

“怎麼啦盛周?害羞啦?”我一邊扯被子一邊問。盛周這人手勁怎麼大,我倆好像在拔河。

“彆害羞嘛!不就是扭了下腰嗎哈哈哈哈!我不會說你像老年人的!”

下一秒盛周突然鬆勁了,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上半張臉。

對上盛周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我更忍不住了,垂下頭低聲笑起來。

“至於嗎。”盛周說。

“啊,生氣啦?”

我和他對視。盛周垂了垂眼,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而冷漠,像刀子一樣,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剖解出來。

一秒、兩秒、三秒。

我把他床頭櫃的鏡子懟到他臉前,然後和盛周同時大笑出來。

“盛周你彆模仿人生氣的表情了,”我說,“那不適合你。”

“那什麼表情適合我?”

我從家裡帶了兩袋糖,裡麵是玻璃糖,糖紙被陽光一照,便能反射出斑斕的彩光。

我給了盛周一袋,自已又剝開一顆藍色的,放進嘴裡。

“那肯定是笑啊。”嘴裡甜味蔓延,“盛周你就長著一張笑臉。”

盛周笑了下:“這樣?”

我點頭:“經典皮膚。”

我們吃著糖,盛周突然說:“其實你今天的表情就還挺少見的。”

我頓了下,“什麼表情?”

“笑得很開心,完全忍不住的樣子,還挺少見的。”

“有嗎?”

盛周嚴肅地說:“有的,你平時就像是這種表情——”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神色一下變得很淡,沒什麼表情。

我:“……盛周。”

他輕輕看過來,麵色不變,見我許久不說話,又輕輕皺了皺眉:“怎麼了?想說什麼。”

我掀起被子把他臉蓋上:“好了好了,安息吧,盛周。”

盛周在被子下笑,我膝蓋跪得發麻,站起來環顧了一圈。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和你炫耀一下我期末考成績的。”

盛周說:“能看出來。”

我轉頭,他坐起來,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是淡淡的笑。“畢竟也隻有學習進步才能讓你這麼愉悅了。”

我伸了個懶腰,覺得盛周說得對。

……

大年初一前一天,我家開始貼春聯。

我站在大門前,盯著白牆的位置開始目光測量。

“我不是有意催你。”站在我身後的盛周右手提著上聯,左手提著下聯,鼻尖都有點兒發紅,“十分鐘過去了。”

我朝後招了招手,盛周遞過上聯。

“上一年我貼的時候就把上聯貼歪了。”盛周說。

我的手微微顫抖。“彆咒我。”

“當時我和我媽都巨難受。”

“強迫症是遺傳。叔叔怎麼說?”我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貼上上聯。

“我爸把下聯也貼歪了,說這樣就兩歪抵消了,從今以後便走的全是正道。”

我幾乎能想象到盛叔叔說這話時上揚的語調了。

說起來盛周家還真挺互補的,周阿姨性格不善言辭,還帶著職業病般的嚴謹和強迫症,但在日常生活中卻又不太敏感,對一些事總有點懵懵的感覺,我媽媽說周阿姨這一點最可愛了。

大家都說盛周性格大部分像盛叔叔,脾氣好,包容心強,體貼還善良。

但是有的時候,我總覺得盛周和盛叔叔的溫和不太一樣。盛周是很天然的一種,盛叔叔不是,他應該隻是覺得這樣很好玩。

“盛周,叔叔阿姨和你講過他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嗎?”

盛周遞過下聯:“說過。”

我一邊貼一邊好奇:“說過什麼事啊?”

該貼橫批了。我轉頭去看盛周,他輕輕眨了下眼:“以後再和你說。”

我愣了,他已經拿上橫批站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貼起來。我抬眼看他背影,青澀的線條一路蜿蜒朝下,他一直在堅持鍛煉,手臂的流暢曲線初見雛形。

盛周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感覺會是那種會被推銷的盯上衝業績的韭菜,但是會一板一眼問很多細節問題又不買的人,麻煩而不自知。

感覺很難想象他當爸爸的樣子。

……不對啊我為什麼要想這個。

“好了!”我聽見盛周說。

我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春聯。

天意回春生萬物

人心樂善淑千祥

橫批:辭舊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