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黑白的世界(1 / 2)

秋意濃 多梨 4641 字 9個月前

為了表明自己對路世安絕無非分之想,於錦芒將路世安趕到衛生間,要求這個鬼對著鏡子自行檢查。

她沒由來地感覺冷,隻站在飲水機前,喝了兩杯水,還是渴,又接一杯,咕咚咕咚,兩杯水入腹,才看到路世安從衛生間中走出,他還是那張濕淋淋的帥臉,典型的濃顏俊臉,挺鼻濃眉深眼,微卷的發梢還在往下滴水,於錦芒猜他一定是洗了臉。

於錦芒站在飲水機前,對路世安說:“你發現了什麼?”

路世安指了指自己的頭,仍舊使用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說著了不得的東西。

他說:“我的腦袋上有道傷口。”

於錦芒:“多大?”

路世安沉沉掀眼看她:“和你現在嘴巴張的一樣大。”

於錦芒:“……”

路世安的傷疤在他後腦勺,橫橫一道,猙獰可怕。當於錦芒小心翼翼撥開他的卷毛毛看到那道疤痕時,害怕到差點跳起來。

的確是一個人的嘴唇大小,沒有開口,還在流血。

於錦芒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陷入沉思:“難道這就是你的致命傷?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砸的——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磚頭。”

路世安說:“看不出你還有做福爾摩斯的潛質。”

於錦芒的視線從他頭上那道可怖的傷疤上移開,辯駁:“我當然知道了,我前……”

話說到這裡,於錦芒眼神一暗,停下。

路世安問:“前什麼?”

於錦芒一愣:“沒什麼。”

她驚奇地拍了拍腦袋,搖頭:“我也記不得了。”

路世安默不作聲,隻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他的神色有些怔忡:“時間不多了。”

於錦芒尚在發呆,她仍舊沒想起自己剛才想要說什麼。

於錦芒人生中記憶裡巔峰停留在高三時刻,從那之後急劇下滑——尤其是畢業工作後,因經常的熬夜加班,記憶直線下降。工作或學習中,她需要拿手機查東西,卻不自覺打開小紅書刷上半小時,全然忘掉自己拿手機的初衷。

更不要說還有失戀後帶來的傷神,如今她甚至都沒辦法想起剛才要說的東西。

冷不丁聽路世安歎氣,於錦芒豎起耳朵,追問:“什麼時間不多了?”

路世安言簡意駭:“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

於錦芒:“啊?”

路世安抽了紙巾,不怎麼在意地捂了捂頭上那個被磚頭砸出的痕跡。

他的語調也很尋常地方,聽不出什麼情緒:“我快要去下一個地方了。”

於錦芒:“啥?”

大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鬼之將離,其話也多。

路世安難得簡單同於錦芒解釋了一下。

這是路世安死後的第七天。

中國許多民俗傳說中,都會提到死後的第七日。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中講,虢太子逝世,路過的扁鵲卻認定太子尚有生還希望,提出要救太子——

「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針砥石,以取外三陽五會。有閒,太子蘇。」

被認定已死的太子奇跡蘇醒,並漸漸痊愈。

這也是民間故事中,“停屍七日”習俗的由來。

許多人都堅信,在過世的第七日,逝者會短暫重返人間,最後看一眼他們尚在世的親人。

這就是“回魂夜”。

“頭七真的存在?”於錦芒提問,“那你們是隨機選一個親人探望的嗎?還是說,隨機選一個可憐無助的倒黴蛋進行騷擾和恐嚇?”

路世安靜靜站著:“於小姐指桑罵槐陰陽怪氣的功底真是出神入化。”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於錦芒謙虛,“那你是迷路了?還是比較倒黴地失憶了?所以才找不到自己親人?”

路世安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於錦芒說:“喔,我姥姥過世很久了,她頭七那天,我守了一晚,她也沒出來見我。”

說到這裡,她低頭,自言自語。

“也可能我姥姥怕嚇著我。”

路世安難得第一次讚同她:“你說得也對,我若是死相猙獰,也不會去見生前的人。”

於錦芒發呆:“可是我不怕。”

她晃晃腦袋,又追問:“然後呢?”

然後——

路世安繼續講。

他死後的第一天,一直困在白茫茫的世界中。

醒後的第二日,他到了空無一人、沒有顏色的辦公樓。

第三日,醒來就在空蕩蕩的大學校園。

第四日,在安靜靜的高考考場。

第五日,是灰白色的高中學校。

第六日,有著中考必勝標語的補習班。

每次離開的前兩個小時,他身體上都會突然出現一些奇怪的特征,比如腿上多出一道疤痕,頭發忽然變短,視線下降。

這是第七日。

也是唯一有顏色,有人的地方,這個房間——

“等下!”於錦芒叫停,“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日好像一直是在沿著時間線和生長線後退哎?”

路世安麵無表情,沒有打斷她,聽她講。

“工作,大學,高中,初中……說不定你一直在你生命儘頭徘徊,”於錦芒嚴格推理,“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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