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中講,自殺的人無法上天堂。
佛教中也說,自殺犯偷蘭遮罪。
“殺死自己和殺死他人同罪,屬於殺生,殺無辜,不能入輪回,無法解脫,隻能重複生前的痛苦。”
“如墜——”
“阿鼻地獄。”
……
人在瀕死之境的走馬燈,自戕而亡的路世安最想見到的是於錦芒。
他一天又一天地行走在灰白色、無人的世界中。
寂靜的、布滿水的蒼白房間,那是他生命彌留之際、許願見於錦芒的白色浴缸;
並無一人、沒有顏色的辦公樓,那是他一心撲在工作、忽略於錦芒短信的工作室;
空蕩蕩的大學校園,他曾和於錦芒一起散步;安靜靜的高考考場,他為能和於錦芒報考同一個城市大學而奮筆疾書;
灰白色的高中校園,他們同窗兩載,朝夕不離;補習班裡,因那一塊兒意外墜落的石頭,他們第一次有了交集——
路世安反複穿梭於過去的場景,但始終看不到任意一個人的身影。
直到第七日。
第七日,路世安終於看到過去。
他看到過去自己見不到的、忽略掉的於錦芒。
他就像一個旁觀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過去的自己同小於相識,兩人認識,相愛,吵架,分手,和好……
路世安無法提醒過去的自己,也無法提醒過去的小於。
他反複在過去的世界中穿梭,反複地想方設法阻止兩人熟識。
路世安拿走了小於給小路的情書,他擦去小路寫在小於畢業照後的告白,他……
但還是無法阻止。
一切就如雪崩般,一旦開始坍塌,將再無回天之力。
他看著過去的小路坐在公司分配的座椅裡,電腦屏幕有著明亮平坦的光,周報還沒來得及寫,微信上有三個客戶正在谘詢,公司內部群裡是怎麼看都看不完的消息,正逢新項目上線的前兩天,到處都是忙也忙不過來的事情。
於錦芒在這時打來電話,歡喜雀躍地問他,後天她要拍研究生畢業的學士服照啦,這一次學士服的流蘇不再是黑色,而是深藍色……
路世安看著過去的自己,略停一停,沒有猶豫,給她發消息,說自己現在在忙,應該沒時間了。
於錦芒:「好的!」
於錦芒:「沒關係,你先忙,等過段時間再陪我好好吃飯呀」
……
過段時間的小路也沒有陪她好好吃飯。
新項目上線還隻是個開始,用戶增多,許多意想不到的bug也頻頻出現。
他有做不完的工作,處理不完的事情,還有……一顆野心。
路世安眼睜睜地看著過去的自己開始逐漸習慣將工作排在第一位,他看著於錦芒從一開始的不計較不在意變得漸漸焦慮。
她從沒有同路世安提到的焦慮。
約會進行到一半,路世安匆匆結賬離開,趕往公司。於錦芒一個人慢吞吞地吃掉剩下的飯菜,一邊低聲說著不在乎沒關係,一邊在回家後開始抱著馬桶嘔吐;
又一次的爽約,於錦芒收到跑腿小哥送來的花和禮物,她坐在牆邊,抱著花朵發呆,良久後,低下頭,頭埋在膝間大聲哭泣;
獨立租住房子,還是群租,隔壁房屋的小情侶吵架,聲音大到又是要自殺又是要抹脖子,在樓道裡大哭大鬨,大吼大叫;下班後的於錦芒怕得瑟瑟發抖,緊緊鎖上房門,躲在被窩裡給路世安打電話。
——無人接聽。
她變得越來越沉默。
長久的主動也收不到應有的回複,漸漸地,她給路世安發的消息也少了。
在路世安看不到的地方,她逐漸枯萎。
然後是於錦芒提分手的那次,
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件做導火索,她那日剛剛辭職,隔著玻璃,看到路邊綠化帶已經把植物全部換成盛開的菊花,擺成各種各樣的造型,以迎接國慶。
她拍了照片,給路世安發了過去。
然後,習慣性地上翻。
忽然發現,一天過去了,路世安隻回了她一句“早安”。
接下來一長串,都是於錦芒的分享。
「早上的包子可好吃了,就是豆漿味道不行,我覺得他們加水加多了」
「這幾天地鐵越來越擠了,不知道等國慶會不會人少點」
「哎,路世安,我覺得可能不會少,畢竟黃金周來旅行看升國旗的也好多」
「你的國慶節有安排了嗎?」
「不要告訴我,你國慶節也要加班,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