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神父看著從巢穴黑暗之中爬出來的青紫色小孩,背對著和老鷹搏鬥之後伸出手來爬到巢穴出口的四隻手一號,餘光瞥見突兀出現在身側的學生鬼,太可怕了,他幾乎要死在這裡,這些東西把他包圍起來,好像他是餐桌上的一盤肉。
他麵無表情地考慮,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他可以到巢穴出口,抓住鬆木往上爬,回到地麵上,再離開山裡,見到隊長大概就安全了。
但是這些東西都不願意見到他活下去,他可能沒機會出去了,與其等死後分屍,不如現在就看著自己四分五裂地死去,好歹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總比稀裡糊塗就沒命,更好一點。
可是就這麼死掉,他有點不甘心。
他翻開了神父日誌。
本來想寫一句遺言的,畢竟大多數人快要死的時候好像都會寫遺書,但是神父翻開日誌覺得沒什麼東西好說的,看著日誌空白的紙張,忽然想,女學生說,她見到的鬼沒有眼睛,之前又直勾勾地盯著她,是不是說明,對這個鬼來說,眼睛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女學生避開了學生鬼的直視,學生鬼從她身邊經過,女學生看了學生鬼的臉,發現學生鬼的眼睛空空如也且在流血,同時學生鬼沒有馬上發動攻擊,路人觸碰了學生鬼,死了,如果在不觸碰學生鬼的前提下,注視著學生鬼的臉,會發生什麼?
這麼一看,也未必就要立刻去死。
神父拿出女學生的手機看了一眼,無法被掛斷的通訊還在繼續,手機的電量已經堅持不住了,看起來隨時都會關機,但是,不難懷疑,即使手機關機了,詭異也有辦法讓手機自動開機並保持通訊。
從巢穴黑暗之中爬出來的青紫色小孩繞著神父轉了一圈,弄得滿地都是黏黏糊糊的惡臭液體,從巢穴出口掉下去,消失了。
巢穴出口的四隻手一號見到了青紫色小孩,隻聽得砰的一聲,猛地炸開,變成一堆斷掉的血肉,也從高空往下墜落。
這裡就剩下了一動不動的學生鬼和半天沒挪開目光的神父。
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神父不能這麼繼續浪費時間,鬼是不會餓死的,但他有可能饑寒交迫地死在這裡,因為什麼事情都不做。
那也太蠢了。
神父注視著學生鬼,學生鬼滿臉都是血淚,濕乎乎的一片,慘白的臉皮都被血液浸泡,逐漸膨脹起來,像下鍋油炸後的熱豆腐泡澆了一層番茄辣椒醬。
如果挖掉學生鬼的眼睛,會發生什麼事情?
沒有先例。
如果挖掉注視學生鬼的眼睛,會發生什麼事情?
學生鬼不會被攻擊,也就不會觸發攻擊,也許是安全的。
神父從兜裡掏出了他的小刀。
他挖掉了自己的眼睛,兩隻眼睛都在手心裡,濕潤的,溫熱的,柔軟而帶著絲絲縷縷的血管經脈的感覺,有點詭異,但一想到對麵就是一動不動的詭異,單手握著自己的眼珠子就不算什麼詭異的事情了。
一隻冰涼的手伸了過來,帶起一縷微妙的冰涼的風,有什麼東西從眼眶鑽進來了,像一條很長很細的蟲子或者繩子。
神父眨了眨眼睛,眼前恢複了正常,他的臉上和手上還有血跡,但他的眼睛又在眼眶之中生長出來了,這是一雙新的眼睛,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手心的眼睛是本來的普通的眼睛,帶著血跡的眼珠傳出來的血腥味像淋了楓糖漿的聖誕薑餅。
感覺會很好吃。
神父將眼珠送入了口中,咀嚼起來像外軟內硬的糖珠。
他的眼睛更清楚了,他本來似乎有點近視,但現在沒有了。
神父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試探著閉上了眼睛,他出現在了一間廢棄房間的窗戶外麵。
窗戶裡麵沒有人,房間裡麵也沒有,神父轉過身去,看見隊長正看著路口,好像還在等人。
神父走了過去。
隊長猛地被嚇了一跳,大驚失色,打量神父,連忙往後退步,又是驚訝又是疑惑:“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的態度不對。
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神父看著他的臉想。
“你不是在等我嗎?”
神父問。
隊長眨了眨眼睛,含含糊糊:“啊,是,但是你、你之前不在我後麵。”
神父點頭:“我剛到。”
隊長訕訕笑了一下:“我沒發現,你怎麼到後麵去的?”
神父若有所思看著他回答:“就是走回來了。”
隊長蹙著眉:“可是我沒有看見你。”
戳破鬼的身份會被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麵是神父,他覺得神父不會直接殺他或者這件事問出來也無所謂,他頓了頓,還想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