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柳淩蔭把自己和樹乾支成了三角形,歇下了。
沒過多久嚴煦也結束了自己的十圈,她將眼鏡勾在手上,擦去了臉上的汗水,繞著操場緩行平息。
唯獨沈芙嘉依舊未停。
二十五圈最後一圈,宓茶在終點等著她,她提前將手裡沈芙嘉的那瓶水蓋子擰開,預備著一等沈芙嘉過來就接住她。
眼見沈芙嘉愈來愈近,可當她抵達了終點之後,卻越過了宓茶,繼續向前跑去。
第二十六圈。
宓茶愣了一下,她追了上去,“會長,你已經跑完了。”她以為沈芙嘉漏數了。
“你們先…回去吧。”沈芙嘉不停,她喘息一口,“我再跑一會兒。”
她身上流汗流得厲害,比柳淩蔭出汗更甚,偏偏臉色不紅,反而有些發白。
“可你剛才都吐了,今天回去休息吧。”宓茶擔憂蹙眉,“下午那麼熱,你跑太久會中暑的。”
“你們先回去吧。”沈芙嘉還是這句話,“我再跑兩圈就停,等芝憶她們下課。”
沈芙嘉喝水是最少的,隻有剛才嘔吐的時候漱了下口。看她此時的狀態,分明是已經累得不行。
宓茶不懂,她明明已經很不舒服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跑下去,這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當然不懂。
彼時的宓茶根本不了解沈芙嘉溫和的眉眼下掩蓋著什麼,直到很久之後,宓茶才發現:
E408之中,最驕傲的不是柳淩蔭,最執著的亦不是嚴煦,而是沈芙嘉。
她是個極度高傲的野心家。
沈芙嘉入校時沒有去看自己的成績排名,她本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她的成績雖然比不上嚴煦、陸鴛,但是也一直能在獎學金的邊緣徘徊。
可是第十七名——
當班主任今早排座位時報出她的名次時,沈芙嘉臉色立馬變了。
這個成績放到年級裡尚可,但放在班級裡,她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等生。
沈芙嘉的爸爸是公司職員,媽媽雖然在錦大當老師,但隻不過是給大一新生上心理健康課的邊緣教師。
論家境、論天賦,她在這個學校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既如此,她就絕不能允許自己的成績再淪為平庸。
為什麼會考得那麼差、為什麼、她哪裡失分了,這不該是她的成績……第十七,入校以來,她從來沒有考那麼差過。
她高二期末的時候在乾什麼,瘋了麼,她都學了些什麼,刷了幾套題,練了幾次劍,還記得自己要升錦大麼,還記得錦大的專業線麼。
如此差勁,這不是她,這不是沈芙嘉的分數!
第一節下課之後,沈芙嘉立馬申請了武器使用權,整個中午都沒有回過寢室,一直待在訓練室裡。
高三,現在是高三,是所有學生都拚了命往上衝的高三,距離升學考隻有八個月。
她不能懈怠,她要進錦大、要從容光鮮地進入錦大,必須把成績保持在前十。
像這樣糟糕的排名,絕不能再出現一次。
另一邊嚴煦恢複了點血色,她從宓茶手裡拿過了自己的水,對宓茶道,“既然都跑完了,我就回去了。”
她還有單詞和咒語沒背,馬上又是省裡的數學競賽,她並不想在這裡和沈芙嘉耗。
念著宓茶今天一直幫她送水送糖的份上,嚴煦勸道,“你也回去吧,柳淩蔭都走了,沈芙嘉是攻科學生,她清楚自己的身體,你待在這裡除了浪費自己的學習時間,彆的毫無意義。”
宓茶一扭頭,這才發現原本在樹蔭下休息的柳淩蔭真的離開了,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的,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她再回頭用目光去追沈芙嘉,發現對方已然和自己離了半個操場。
沈芙嘉用行動表明,她不需要宓茶。
“那好吧,我們一起回去。”宓茶擦了擦臉上的汗,她在太陽底下也跑了不少路,現在渾身汗津津的,肚子也餓了。
嚴煦說得對,她在這裡也沒什麼作用,會長那麼優秀,肯定能自己安排好自己的事情。
嚴煦嗯了一聲,兩人一起回了宿舍。
……
當天晚上,沈芙嘉很晚才回來,她一回到寢室就進浴室洗澡。
宓茶等她擦著頭發進門後,一骨碌從自己的床上爬了起來。
“會長,你在外麵跑了一天嗎?”她問。
沈芙嘉顯得極其疲憊,但聽到這話,還是對宓茶露出了點笑容,“怎麼可能,我還沒有強到能連續跑八個小時。”
“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宓茶更擔心了,“差一點點就要門禁了。”
連嚴煦都回來了沈芙嘉還沒回來,宓茶差點以為沈芙嘉暈倒在操場上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沈芙嘉用毛巾包裹住了自己還在滴水的頭發,走到位子上翻出了吹風機,“我跑完之後去圖書館看了會兒書。是查寢了嗎,下次我會回來得早一點。”
她拿上了吹風機,往客廳走去吹頭發,路過宓茶床位時,見宓茶還趴著看自己,沈芙嘉遂衝她安撫性地笑了笑,“時間不早了,晚安。”
既然人已經回來,宓茶也就安下心來。
她重新把自己的床簾拉上,一看時間十一點半,該睡覺了。
……
然而這疲憊的一天遠沒有結束。
是夜,宓茶睡得正香時,寢室裡忽然發出一聲巨響,一種重物落地的突兀聲將她一瞬間從夢中拉醒。
宓茶揉了揉眼睛,本以為是誰床上的東西掉了下去。
可床簾拉開,黑暗之中,倒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個人影。
那具身體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長發淩亂地鋪撒了一地,仿若失去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