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姨婆(1 / 2)

看世界的人 陳財主 4894 字 9個月前

小金開車很平穩,隨著車窗外逐一掠過的山坡平地,文竹慢慢平複了心情,她拿出手機,和春春姐告假,銷假日期不定,原先定下來的工作和檔期,要想辦法另作安排,她會儘力配合,打開電腦和手機,把一件件事情安排清楚,妥當體貼。

四小時後,已經是下午,車開到醫院停車場,文竹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讓小金在醫院附近找個酒店住下,開兩個房間,她要視情況而定,看今晚是否要在醫院陪床,又說:“你這次算陪我出差,我給你預支一部分預算,這段時間確實要麻煩你替我跑一跑,後麵的費用都可以找我報銷。”

小金驚訝,旁觀著文小姐從崩潰到冷靜的過程,是一種很不一樣的觀感,他以為文小姐遇到事情隻會哭,不過又是一個依靠著徐先生的貌美柔弱女子,可偏偏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絲韌勁。

小金沒有直接回到文竹,而是說:“徐先生吩咐我替文小姐做事。”說完從副駕駛位底下的袋子裡拿出一袋厚厚的現金,“徐先生讓我交給您。”

文竹臉上的愣怔遮都遮不住,電子支付用久了,而且早上著急忙慌的,她都忘了要取一些現金,徐漢森若是想對一個人用心,果然簡單粗暴到令人想逃都逃不掉,她幾乎定住,未伸手去接,小金把那遝現金又往前遞了一下,示意她拿著。

想了想,文竹還是把錢接了過來,拿出一部分給小金,讓他先找個地方落腳,把她的行李也一同搬上去。

小金這回沒拒絕,收了錢,把車停好,再次強調:“文小姐有事情隨時吩咐我。”

文竹點頭,拿起包坐電梯上了住院部五樓病房,路上行人的目光,若有若無落地到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身上,追尋著她的身影,看她會到哪個房間去。

文姨婆住的是一個大病房,病房裡有十張病床,住著幾個女病人,還有幾個陪護的家人,午後的病房吵倒是不吵,就是味道不好,消毒水和其他的氣味混在一起,直衝人鼻子。

文姨婆吃過止痛藥,躺在中間的病床上,瘦弱的身子縮起,閉著眼在淺睡,身上的被子還算乾淨,病床邊旁邊的櫃子上放著有水杯和水果,大概是鄭花嬸和吳小雪買來的。

見姨婆還在睡,文竹找了個小凳子坐下,沒發出聲音,靜靜看著病床上的姨婆,眼濕濕的,眼淚又有些控製不住,後悔過年沒堅持回來,如果姨婆這回有什麼事情,她難以原諒自己。

文竹記得小時候,姨婆十分疼愛她,把她當眼珠子似的養著,夜裡摸著她的背哄她入睡,她沒有父母疼愛,姨婆就是她最親近的人,就連鄰居們和吳小雪都覺得姨婆是否對她太過嬌慣,

隻是到她十幾歲後,不知道為什麼姨婆總和她說有機會便離開三橋鎮,到文竹讀了大學,更是時常不讓她回來,有事不和她說,人也開始不再親近,像是想把情分給斷掉一樣。

那麼多年相依的感情,哪能說斷就斷?文竹時時記掛著怪脾氣的姨婆。

這倔強奇怪的老太太,文竹擦擦眼睛,這回她定要纏著姨婆,陪著老人家直到康複!

吳小雪從外頭回來,一眼就看到了這個比一般人要亮眼許多的女兒,她隻是安靜地坐著,長發隨意編了個辮子,用手支著腦袋,什麼也沒乾,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追隨著她在轉,以她為中心。

同病房的人還小聲問她是什麼親戚,長得也太好看了些,怎麼前兩日沒見到,從哪裡來的呀?

吳小雪沒回答這些問題,心中湧出熟悉的不忿和不甘,故意弄出大聲響,摔摔打打:“喲,城裡人知道回來了?”

文竹蹙起眉,回頭看這個媽一眼,擔心陰陽怪氣的吳小雪會把姨婆吵醒,不悅地看她,沒有叫人,拿食指在嘴邊“噓”一聲,示意她小聲些。

吳小雪當看不到,有些不管不顧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病房:“過年都不回來看姨婆,白眼狼,虧姨婆把你養大,白疼你了!”

文竹不作聲,吳小雪沒說錯,姨婆不讓她回,她就沒有再堅持,是她不對,所以她沒辦法反駁。

文姨婆在這句句尖刻的聲音中轉醒過來,醒來後還哼哼了兩聲,大概是碰到骨頭破裂的地方,她轉了轉有些渾濁的眼睛,見到旁邊一臉心急的文竹,哼完後,不緊不慢地問:“怎麼回來了?”

“您養她這麼大,她回來看看你不應該嗎?”吳小雪向來不喜歡文竹,心頭有氣,把手上的水壺用力放下,插話進來,又伸手去把姨婆背後的枕頭拿起來,讓她靠著舒服些。

“是啊,您養我這麼大,我回來看看,不是很正常嗎?”文竹眼睛裡蓄有淚水,握住姨婆蒼老粗糙的手,“您怎麼都不想我呢?”

文姨婆小幅度地轉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調整姿勢,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給我倒杯水。”

文竹動起來,找不到杯子,有些笨拙地左右看看,吳小雪看不下去,翻個白眼,長得再好看又如何,一點用沒有,走過去,奪過文竹手上的保溫杯,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乾淨的杯子,倒水,遞給姨婆,臉上有深深的不耐,像在諷刺怎麼連水都不會倒。

從小文竹都會問:“姨婆,她真的是我親媽嗎?為什麼她這樣恨我?”

姨婆那時候和她還很親密,夏天的時候睡在同一張床上,文竹怕熱,姨婆給她扇蒲扇,話中帶笑:“不要說這些話,她隻是性格太躁了,你是個乖孩子,你彆學她。”

文竹始終和吳小雪親近不來,因為吳小雪總是用惡劣的態度和方式同她講話,尖酸刻薄,令她不想跟其有太深的瓜葛,更遑論叫她一聲媽,她們不是仇人,卻跟陌生人也沒什麼兩樣。

她心裡總盼著吳小雪能對她稍微和善一些,哪怕語氣好一點點,或者記掛著她一點,她都會好好珍惜,可惜吳小雪從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這回見麵,文竹覺得吳小雪又更尖刻了些,無論是麵相還是語言,都透露著一種對生活和人的不耐和麻木,至少對她是這樣的,文竹心裡的裂痕依舊在,父母子女的緣分真是不好強求,她不敢細細思量,怕想深了就難受。

文姨婆接過杯子,喝了兩口,又輕輕“嘶”了一句,文竹和吳小雪忙把人扶好。

文竹一句句問姨婆是怎麼摔的,醫生怎麼說,X光片如何,手術要怎麼安排。

有的是姨婆回答,有的是吳小雪在一旁補充,一家三個女人,儘管冷漠尖利,但遇到姨婆的事情,卻總能打個商量,不知覺間,三人便一直這樣相處下來了。

“我還是覺得痛,你去幫我問問醫生能不能再吃一粒止痛藥。”文姨婆讓文竹出去,“醫生辦公室在對麵三樓。”姨婆是下鄉的知青老師,紮根三橋鎮,沒有回到大城市,在鎮上教書育人幾十載,七十多歲的人了,頭腦還是很清醒。

文竹知道這是要支開她,那也沒辦法,“蹬蹬蹬”跑到對麵去找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