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文姨婆的是個中年女醫生,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文竹:“你是文彩元的女兒?”看著可不像啊。
“孫女。”文竹這麼說。
難怪,醫生算是解了惑,孫女可能像文阿婆的媳婦,長得這樣好。
“老人家年紀大了,骨頭脆,摔一跤就麻煩,以後你們小輩還是要多看著。”醫生找出文姨婆的X光片子,指給文竹看,“這是碎骨,要取出來,還要打鋼釘,過幾日安排手術,手術倒是不嚴重,就是後期休養和康複要花時間和精力。”
“這幾天讓老人家好好補補,把精氣神養好一些再手術,等醫院檢查過,身體各項指標都達標了,就可以安排了。”
見文竹盯著那張X光片看,醫生又提醒:“往後可不能再提重物了,更不能讓老人家乾重活。”
文竹羞愧,覺得醫生隱隱在指責她,硬著頭皮點頭:“醫院有護工介紹嗎?”
她怕自己一個人做不來,得要找個幫手,吳小雪是不可能在醫院久待的,她要回三橋鎮的衛生院上班,還要照顧自己的家庭,她忙得很。
醫生讓她去問問護士或者同病房的人,叮囑文竹:“老人家如果不是痛得很厲害,就讓她四個小時後再吃一粒止痛藥,也彆吃得太頻繁了。”
文竹這才回到病房,回去後,發現吳小雪已經走了。
姨婆說:“我讓她回去了。”也不多解釋什麼。
姨婆就是這樣,有時候把文竹當大人,覺得她能頂起重擔;有時候又把她當孩子,什麼也不和她講。
文竹不知道姨婆和吳小雪說了什麼,她也不在乎,她已經長大,有能力克製自己的悲傷和渴望母愛的心,也有能力回報親恩長輩。
不過是一年多不見,姨婆就老了許多,兩鬢的發已經蒼白,她讓文竹坐下:“讓我看看你。”
文竹乖乖坐好,迎接姨婆渾濁的雙眼,仔細在自己臉上和身上的梭巡。
半晌,文姨婆聲音啞啞的:“黑頭發好看,不要去染色。”文竹大學時候染過一回,被姨婆罵了好幾天,還沒臭美夠,又去染了回來,見文竹俏臉上帶著三分委屈,老人家伸手去摸她的臉,“太瘦了,女孩子要多吃點,圓一點,有福氣些。”
有些年沒見姨婆這麼關心自己了,那種對親人的親密感和感動讓她心裡一陣激動:“知道了!”
“姨婆,我好想你。”文竹把自己的臉放在姨婆粗糙蒼老的手上,有淚水滑出,姨婆已經七十多了,幾年前做過一次心臟搭橋手術,身體不算太好,她還能這樣撒嬌幾年?
“工作不好請假吧?等我做完手術,你就回去。”雖然是在趕她走,姨婆的語氣卻沒原來那麼重了,“我還沒到不能自己吃飯的地步,你彆老想著回來...”
“不許讓我走!我要陪著您!”文竹抬起頭,倔強地看著姨婆,“我又沒有不乖,為什麼老是不要我?”
文姨婆被文竹這樣一質問,又啞了聲,歎了口氣,也沒再堅持,見文竹不出聲,她換了話題:“回去給小朋包個紅包,這回多虧他了。”
文竹點點頭,和她商量包多少合適。
文竹喜歡和姨婆說這些細碎的生活日常,讓她覺得自己是腳踏實地,有根有係有歸屬,而不是漂浮在空中的人。
小金到了病房門口,手上提著一個水果籃子,大概是在醫院對麵的禮品店買的,大步踏進來:“阿婆好,我是小金,是文小姐的...同事,祝您早日康複。”說完遞上水果籃。
文竹接過小金的籃子放好,謝過他,找了張凳子讓他坐下,小金忙擺手拒絕:“我是來問問,阿婆和文小姐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回來。”他明白這回出差就是給文小姐打下手跑腿的。
文竹想起醫生的吩咐,對小金說:“骨頭湯,還有一些清淡的飲食,粥粉麵點都可以。”
小金明白,轉身出去了,來去如同一陣風。
同個病房有人打趣:“文阿婆好福氣啊,孫女和孫女婿都孝順!”
有人來八卦:“女娃,你男朋友當過兵吧?我娘家侄子也在當兵,看他站在那兒就跟我們不一樣,身板可真挺拔!”邊說還邊豎起拇指。
文竹看了一眼絲毫不好奇的姨婆,笑著和那人說:“那是我同事。”
多的也不想說,要論氣質,誰能比得過徐漢森?
那些人不信,也有人說:“不是男朋友,也至少是追求者。”不然一個大好小夥子,怎麼會無事獻殷勤,不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也該有人來獻殷勤。
文竹懶得解釋,又不是什麼大事,洗了水果給姨婆吃,姨婆一直沒怎麼講話,隻是看了兩眼小金,便再沒有了好奇之心,文竹反而笑著問道:“姨婆你不問問我啊?”
“你不是說了,是同事。”文姨婆接過文竹手上的蓮霧,小口地啃起來,這水果吃起來沒甚味道,還貴。
文竹就不再做聲,從前她讀書的時候,有男同學和她多說兩句話,姨婆都要拿著掃帚從家裡趕出來,生怕她早早談戀愛,影響她讀書學□□和她講,要是跟吳小雪一樣,最後又嫁回三橋鎮,不如馬上輟學不念書考學了。
現在人都在眼前,姨婆反而不聞不問不關心了?這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