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朋第三次來醫院探望文姨婆了,第一回是跟著鄭花嬸,隔天來一次,現在又來了,就連小金都覺得這個鄭小朋是不是太熱情了些。
文竹接過小朋手上的保溫湯煲,感激道:“謝謝鄭花嬸的煲的湯,比我們自己買的好多了。”
不要小瞧家庭主婦的手藝,有時候,做飯煲湯就是人家一輩子的工作成就。
小朋少了一點原先的靦腆,一見到她,臉上有繃不住的笑容:“文竹姐彆太客氣,遠親不如近鄰。”
文姨婆笑嗬嗬地喝著湯,和他們說著熟悉的方言,又讓小朋自己找地方坐下,問他有沒有幫忙照顧她的菜園子。
小朋回文阿婆的話:“當然,順手的事情。”
他在三橋鎮包了上百畝菜地,請了村裡人種菜,專門給各個商超和買菜平台供貨,是個可以拉出來作典型的返鄉創業青年,近年來挺出風頭的。
小朋手快,給文竹也盛了一碗,遞到她眼前,盛情難卻,文竹隻好接過來,她向來節食,看著煲出油花的雞湯,實在不敢多喝,小小喝了兩口就放在桌上。
“文竹姐是要保持身材,才吃得這麼少嗎?”鄭小朋很熱情地推銷他的媽媽牌雞湯,“你完全不需要節食,本人比上鏡好看一百倍!”這是他的真心話,一點虛假水分都不摻。
小的時候,小朋就知道文阿婆家的文竹姐長得好看,三橋鎮好多男孩兒故意路過都想看她一眼,發出怪叫想引起她的注意,小朋比文竹小兩歲,跟著湊過熱鬨,但是他年紀小,開竅晚,那時還沒有強烈的美醜概念,更喜歡的是一群人聚在一起鬨騰。
現在又不一樣了,如今的他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眼睜睜看著美人在眼前,活色生香,觸手可及,迎麵一看,那種美麗的衝擊力簡直是鋪天蓋地而來,麵對這張宜喜宜嗔的臉,他實在很難控製自己如火的熱情,平日裡忙得家都少回,這幾日來得一次比一次勤快。
文竹自然聽過不少這樣的話,但體重這種事情,上去了就很難再下來,她已經堅持許多年小食量,自然不會因為一兩句隨意恭維的話,就打亂自己的日常軌跡。
她沒有和小朋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隻招呼小金:“多吃點。”
小金領會到文小姐的意思,猛吃一頓,又喝了兩大碗雞湯,撐得直打嗝,把鄭小朋帶來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吃完飯,就站起來順手去洗碗了。
有人愛吃自己做的飯菜,鄭花嬸笑得眯眼。
鄭小朋卻不太高興,文竹姐沒吃兩口,這個小金卻吃得滿嘴是油,也太沒眼色了。
小金覺得鄭小朋也太不講究了,哪有這樣見色起意的,第一天來,眼睛就黏在了文小姐的身上,接二連三地找借口來,再親的近鄰也沒這麼熱切的,目的也太明顯了。
若不是文阿婆和文小姐對鄭小朋客客氣氣的,小金自覺自己就得動動手,讓他吃點小苦頭,最好這陣子都不方便來醫院。
吃過飯,文姨婆要午休,小朋臉皮再厚也不好久待,拎著小金洗好的保溫湯煲走了,他一走,好像把一直壓在小小病房裡的那股熱情的壓力都帶走了,彆說文竹,就連文姨婆都鬆了一口氣。
人與人之間還是得須有界線,這麼頻繁的情分撲下來,實在吃不消。
文姨婆後麵想想還是挺高興的:“從小對你獻殷勤的人就多。”
女孩子逐漸長大,若是無人問津才讓她擔心。
三橋鎮是小地方,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整個鎮上的人都知道,誰都知道文阿婆家裡有一朵嬌花,那時文竹還小,十來歲的樣子,居然也有人上門問媒,氣得文姨婆拿著掃把,把人轟出去:“我們家阿竹是要讀大學的!”
文竹這回倒是收起了驕傲,小朋這樣的狂蜂浪蝶她又不是沒遇到過,不必在意,更不必拿出來炫耀。
“所以要你走出去,不要回來。”文姨婆的心總算是放下一半,“你留在三橋鎮,能遇到最好的男人,也不過是小朋之流。”
“也不是說他不好,小朋和他老漢一樣,很踏實很樸素,都是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人,自己在外麵賺錢,叫老婆在家裡圍著鍋台轉,這日子過久了,你就是下一個鄭花嬸了。”
文竹不禁打了個寒顫,鄭花嬸人很好,理家乾活,潑辣爽利,裡裡外外一把手,眼界隻看得到三橋鎮的大情小事,可她已經從小鎮走出去,看到了外頭的世界,她不想當下一個鄭花嬸,每每這種時候,文竹都無限感激當初姨婆逼著她往外走的狠勁。
待姨婆躺下睡著了,文竹找到護工,和她交代下午的事情,無非就是上廁所跟喝水,幫老人家開個電視,拿個老花鏡。
文竹每日結款,不拖款,又給的是現金,不是什麼臟活累活,護工利索地答應了。
出了病房,文竹帶著小金往酒店走,順便去快遞點把春春姐寄來的相機和幾個燈拿上。
裝燈的時候,才發現少了個燈架,隻好讓小金充當人型支架。
文竹換過衣服,把臉洗乾淨,打開電腦看看內容方向,調好打光燈和背景,這才開著相機開始錄視頻,邊錄邊講解妝容的步驟。
小金舉著燈在一旁看著,一開始還有些無趣,等文竹臉上的妝容逐漸變化的時候,他那雙不大的眼睛也跟著變化,像是誤入了某個奇幻的國度,女人化妝怎麼能這樣繁複細致,最後呈現的成果又怎麼會如此不同,那些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都是什麼催化劑?
文小姐化完妝,像換了個人。
最後定妝容,文竹又重新換了燈光的方向和亮度,讓小金幫忙按相機快門,對著鏡頭擺拍了幾個高冷的照片,看向小金那個方向的時候,眼神空洞,不苟言笑,把小金看得心裡發緊,感覺這時的文小姐像是個沒有意誌的美麗生物,他手心發汗,空調房裡也沒有把溫度降下來。
如果是有專業的攝影師在,會誇讚文竹是個容易拍照的美人,也會感慨今天的工作稍微輕鬆,可小金隻覺得化妝前後的文小姐是兩個不一樣的人,真是太神奇了!
一個視頻錄完,接下來是卸妝,又緊鑼密鼓坐下來錄另外的兩個妝容。
嚴絲合縫地工作了整個下午,沒有休息,小金見證了三個模樣的文小姐,他雖不懂女人化妝的真諦,但著實大為震撼!
“文小姐,您可真厲害!”小金直愣愣地誇了一句,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錄完三個視頻的文竹累得連表情都懶得做了,聽了小金的話,強笑出來:“我權當你是在誇我了。”
能有這樣的耐心替她舉燈一個下午,也是難得,要謝謝小金,更要感謝徐叔叔給她派來這樣巨大的助力。
徐漢森帶著一個出差團深夜降落肯尼迪機場,這回他沒有讓人安排私人飛機,也沒有和團隊一起住酒店,而是單獨帶著老金出了機場,坐上徐漢宥派來的車,往中央公園的公寓行駛過去。
跟往常一樣,徐漢森手機裡收到小金的報告,不過今天出現了一個鄰居鄭小朋,徐漢森沒有多花心思,隻要姆媽不注意到文竹,就什麼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