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一樣，每到紐約必定失眠，徐漢森洗漱過後，坐在沙發椅上，閉上乾澀的眼睛，累，但難以入睡。

拿起手機，看看一些數據報告，回複幾個重要郵件，倒了杯琥珀色的酒，又看看文竹發出來的新鮮照片，一如既往的美麗，是他喜歡的好顏色，她身上偶爾流露出一種怯意，但總有股掙紮的勁兒。

反正睡不著，腦子拒絕裝載那些沉重的事情，文竹那頭是白天，徐漢森乾脆打視頻電話過去。

醫院外正午的太陽毒辣，曬得地板發出白光，今年雨水偏少，陽光充足，南方的荔枝大豐收，路邊的水果攤檔到處都是，小金幫忙在樓下買了一大袋，文竹正在剝荔枝給姨婆吃。

姨婆口重，愛吃重甜重辣的東西，荔枝是她往年必買的水果。

文竹勸她：“一顆荔枝三把火，不能多吃，不然醫生又要說你了。”

文姨婆不快：“你減肥就減肥，怎麼又管我吃不吃了？”

文竹不客氣：“也不看看您血糖多高，跟我一個年輕人比什麼。”

老小孩老小孩，說的就是這幾日的姨婆，有些任性，有些放縱不克製，是另一麵的姨婆。

電話響的時候，文竹正“威脅”姨婆：“您再貪嘴，荔枝一顆都不給了！”

文姨婆這才怏怏不樂地閉嘴，跟文竹商量：“那你明天要讓我多吃三顆。”

“知道了，知道了！”文竹撇嘴，“怎麼越老越貪吃。”

“年輕人這麼囉嗦，到了我這個年紀可怎麼辦。”姨婆看了一眼一直震動的手機，“有人找你，快接電話。”

文竹怕姨婆偷吃，把荔枝收好鎖起來，文姨婆看得直瞪眼，嘟囔著說她小氣。

看到姨婆周圍沒什麼高甜食物了，文竹這才戴好耳機，到外頭去接徐漢森的越洋視頻。

“在忙嗎？”徐漢森醇厚的聲音，在文竹的耳朵裡響起。

文竹這時忽而懂得什麼叫“聲音好聽得令耳朵懷孕”，一時手腳有些發軟，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倚靠在椅背上，看著手機裡的徐漢森，他的胡子又長出來了些，摸起來肯定紮手，親起來也是。

“在跟姨婆過招。老人家耍小孩脾氣。”文竹坐下，把聲音放得很輕，“你們到了嗎？”

“剛到不久，時差調不過來，想看看你。”徐漢森沒有拐彎抹角。

文竹不禁露出一個甜笑，歪頭看他，有些發膩地叫了聲：“徐叔叔。”

徐叔叔，我也想你。

徐漢森笑，喝了一口手邊剛倒的酒，隨意說著天氣，和在飛機上遇到的氣流，都不是什麼大事，文竹安靜地聽著，她期待徐叔叔多說一些，她期待多了解他一些，不論是什麼細枝末節都可以。

文竹這時才發現自己有些戀愛腦，她對徐漢森的濾鏡實在太重了！

“是不是有點悶？”徐漢森忽然有些不確定。

現在的年輕女孩到底喜歡聊什麼？向來都是彆人絞儘腦汁對著他找話題的。

吃喝玩樂那一套，現在還行得通吧？不如聊聊吃什麼，玩什麼。

文竹在這頭搖頭：“我喜歡聽你說話，說什麼都好。”

徐漢森這下滿意了，這不是個難以取悅的聽眾。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文竹見他眼睛發紅，催他去睡：“反正我最近都是有空的。”

“我聽說有個青梅竹馬去看你？”徐漢森故意問她。

文竹笑，手指玩著自己的頭發，卷起來又放開：“是有個小竹馬。”看著徐漢森臉色不好，還補刀一句，“每天都來，很殷勤，帶來的湯也很好喝。”

果然，徐漢森哼道：“什麼毛頭小子！”又磨牙霍霍：“等我回去收拾你！”

兩人又笑鬨了一陣，才有些不舍把視頻掛斷。

文竹路過電梯時，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粉麵桃腮，一片明媚蕩漾，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令人憐愛的氣息。

回去病房後，文姨婆掃了她兩眼，把電視調小聲：“談戀愛開心嗎？”

什麼都瞞不過姨婆的那雙慧眼。

文竹拉著姨婆的手撒嬌作癡，笑嘻嘻地不作答，卻給徐漢森發信息：“姨婆問我，談戀愛開不開心。我說，很開心。”

徐漢森很快回她：“開心就好。”

文竹有點小失望，好像徐漢森這種平靜的回複，並沒有與她的熱烈相匹配，以至於整個下午她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

文姨婆看在眼裡，覺得年輕人好玩又好笑，果然，愛情裡該吃的苦，每個人都逃不掉。

可憐的小阿竹，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男人令她這樣心中忐忑，對她態度越發溫和起來，把她指使得團團轉，讓她忙得沒辦法鑽牛角尖。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文竹推著姨婆出去散了會兒，地麵蒸騰起熱氣，把人焗出了一身汗。

回到病房給姨婆擦身後，文竹這才看到手機裡有一條新信息：“徐叔叔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