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再看了一眼老夫人緊閉的房門,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裡,向大夫人院子那邊走去。走之前,她靠近鳴鶯,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你最好祈禱我爹的腿沒事,不然我要你的雙腿來賠。你說憑我的容貌,能不能成為這候府裡得寵的主子呢?狼心狗肺的東西。”
阿眠是心善,但她可不心軟。
鳴鶯被阿眠的話嚇到了。阿眠若是想,她甚至能成為這府裡最得寵的主子。她太大意了。
候府三少爺最是紈絝,又好色,她那晚偷偷地將阿眠的小像放在了三少爺的房裡。果然,三少爺下手了。可是她以為阿眠是誓死不從的,畢竟她可是知道阿眠最想要的是出府嫁人,過平淡又安穩的生活。可她忘記了,若阿眠不想出府了呢。
“鳴鶯,你乾了什麼,你怎麼能出賣阿眠姐姐。她對你那麼好。”
“她哪裡對我好了,她對你比對我好多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幫你的阿眠姐姐吧。”鳴鶯說完,站到一邊,不搭理鳴柳了。她得趕緊想個法子,不能讓阿眠成為三少爺的妾。
還未進到大夫人院裡,阿眠便聽到裡麵一片嘈雜,好像還有她娘的聲音。
“大夫人,可要嚴懲呀。這陸娘子可是偷拿了好幾塊糕點。諾,就是這金絲龍須糕,我從她懷裡搜出來的,這可是做給府裡主子們吃的。”
一個身材微胖,油光滿麵的婆娘恨恨地說著。阿眠站在大夫人旁,靜靜地聽著看著,說話的是李婆子,管廚房那一塊,是大夫人的人。
“夫人明鑒啊!我沒有偷東西,這是主子們吃剩下的,我問過李管事才拿的。”一個年約30多歲,氣質溫婉的女子在爭辯,隻是此時她被兩個粗使婆子押著跪在地上,十分狼狽。
“我可沒跟你說過這話。這府裡的東西,哪怕是主子不要的,也輪不到我來做主。陸娘子,你可彆汙蔑我。”
“你,你明明說過可以拿的,你。”
阿眠的娘是江南人,原是秀才的女兒,也讀過書,知禮數,後來父親早逝,家道中落,才嫁給了他爹。這種場麵,她娘是應付不來的。
阿眠知道她娘肯定是問過李婆子才拿的那糕。何況這些主子們吃剩的東西,那次不是她們廚房裡的人偷偷分了,李婆子恐怕拿的最多,她不相信大夫人不知道這事。可她想不明白的是:大夫人已經讓她的兒子踩斷了她爹的腿,何苦還要折辱他娘。欺負人也沒有這樣輪著欺負的!
“大夫人,我娘在候府工作十年了,一向謹小慎微,從未出過錯,也沒犯過事。此事應是誤會,求夫人明鑒。”阿眠說完,跪在地上向大夫人深深一拜。
“阿眠姑娘啊,這可不是誤會,捉賊拿臟。這贓物我可是從你娘身上搜出來了。”李婆子看大夫人端起一杯茶,飲了一口,未有說話的意思,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這事,我去告官也使得的。”
阿眠自小也跟娘識過字,知道一些律例。奴仆偷盜主人財物,是會判死刑的。
看著狼狽地跪在地上的阿娘,想著躺在床上斷了腿的阿爹;再看著高高在上,儀態從容的大夫人。阿眠知道,他們這些人在候府夫人眼裡,皆是螻蟻,生死存亡皆在她的一念之間。可笑的是,她還妄圖蜉蝣撼大樹。
阿眠深深地閉眼,眼前閃過了老夫人允她出府嫁人時,爹娘欣喜的表情;耳邊仿佛聽到了那個少年,在對她說: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努力讀書,爭取高中,讓你也當上官夫人;自己頭上還帶著他送的釵呢。喜歡嘛,也許是喜歡的,畢竟嫁給李家童生,當一個正家娘子,就能過上她自小期許的安穩平淡的生活。
再慢慢地睜眼,阿眠的眼裡一片清明。她想明白了,身為奴婢,你想怎麼活得主子來定。今日她娘的事,她可以跟主子爭論,可阿眠知道,這隻是開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大夫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既如此,何苦讓爹爹、娘親憑白受罪呢。
阿眠斂去眼裡的深思,定定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大夫人,緩緩地開口:“大夫人,奴婢想好了,奴婢願意去。之前是奴婢不識抬舉,浪費了夫人的一片好心,求夫人開恩,饒過奴婢和奴婢的娘。”說完,阿眠府地再拜。
聽到阿眠的話,大夫人終於笑了,她看向李婆子:“李管事,我看這事是個誤會。這糕點呀,本也是主子們剩下的,扔了浪費,你們拿去了也算是我做了一件善事,你說是不是。”
“是,是,夫人心善,這事就是個誤會,怪我沒體會到夫人的良苦用心。陸娘子,對不住了。”
“不妨事。”陸娘子被鬆開後,向李婆子笑了笑,然後轉頭向大夫人磕頭謝恩。“夫人心善,謝夫人。”
“阿眠,你也起來吧,這事呀就是個誤會。你跟你娘回去好好歇兩天,看這臉色白的,都嚇壞了吧。也跟你爹娘好好地說說話,三日後,我派人來接你。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你爹娘在這府內就能安安穩穩地當差,你弟弟也能在書院好好讀書,以後有的是好日子呢。”
阿眠並未起來,“奴婢還有一事求大夫人:求夫人派府內大夫看看我爹,他在馬廄不小心被馬匹撞斷了腿。”
大夫人眉頭一皺,她可未讓人做這事,“我當是什麼事,這是應當的。月季,趕緊去請府醫。府裡的大夫看不好,就拿我的對牌去府外找。一應藥材,都從公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