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謝夫人體諒,可是奴婢不敢回家,我,我怕,他說,他說要收拾我和我家裡人。奴婢…”
大夫人聽著阿眠這混亂的自稱和渙散的眼神,皺了皺眉,她可聽娘說這丫頭最是沉穩懂事,且前幾日在她麵前也十分得體,今日這樣子…。
“夫人,奴婢雖說清白未丟,但今日這事”阿眠抬頭,視線掃過大夫人身邊的月季,而後感激地看著大夫人,“我原是想直接跳湖的,但我擔心爹娘遭人報複,便來夫人麵前請罪,求夫人寬宥奴婢家人。奴婢死了便也無怨了。”
大夫人聽到阿眠說要跳湖,表情又變得緩和:也對,清白對於女子來說是大事,這丫頭應是嚇壞了。一個剛剛險些丟了清白的十五六歲的少女,若還有心思在她麵前做戲,那心機實在是太深了。可眼下,這事倒有點不好辦了。
“夫人,奴婢看阿眠今日強撐著來您這,都是源自對爹娘的擔心。若處理不好,估計真會投湖。”月季靠近大夫人耳邊,輕聲說。
“那你看,現在可有什麼法子。”
“依奴婢看,不若將阿眠爹娘的賣身契給她”大夫人一聽這話,就想開口說不行,給了身契,還怎麼拿捏阿眠。
“夫人莫急。奴婢隻說了給阿眠爹娘的身契,至於這丫頭自己的身契,當然得留在夫人手上。阿眠能拿回爹娘的身契,相必十分高興了,對您也會更忠心。您再允他們出府從良。這人啊,有了盼頭,才有活下去的希望。隻要他們一家還在都城,是奴是民,對侯府來說,都不是事。阿眠不是有個弟弟還在書院讀書嘛。”
“你這丫頭,是個靈光的。”月季說的對,隻要阿眠一家還在都城,就算脫了奴籍,成了平民,這命啊,還不是在她手裡牢牢攥著。
“阿眠,今日這事你受委屈了。你們一家來侯府也快十年了吧,今日我做主將你爹娘的賣身契還你,再出五十兩紋銀讓他們在府外安家。等你爹爹的腿稍好一點,自可出府去謀生路;若還想在府裡做事,我自是歡喜,必會護你家人安全。如此,你可心安了?”
阿眠眼裡迸發出欣喜的光,“奴婢謝夫人,謝夫人!”說著就哭了。
大夫人看阿眠哭了出來,眼裡又有了光,示意月季帶她去梳洗下,自己就回屋歇著了。
月季回房拿了一件披風,輕輕地披在了阿眠身上,“沒事了,我帶你去我屋裡整理一下,再送你回去,省的你爹娘擔心。”
送阿眠回下人院的路上,月季看著此時再無半分心如死灰之態的阿眠,緩緩開口:“你演的真好,我都險些以為你是真的心存死誌呢。”
“半分演技本分真情實感吧。被三少爺堵在假山裡時,我還真的想過去投湖。”阿眠語氣十分平靜,仿佛今日什麼事都沒發生。“剛剛多謝你了!”
“不用,就當是還你借我錢的情了。”
月季的爹是個賭鬼。有一次喝醉了,去酒館賭,竟然把娘和妹妹都輸了出去。人家賭坊要五十兩銀子才肯放人,月季隻是個丫鬟,每月不過幾百文的月錢,就算主子偶有賞賜,也早都貼補給家裡了,哪有餘錢去贖人。最後,是阿眠當了她從老夫人那得來的所有賞賜,再七湊八湊,才保住了娘和妹妹。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動主子的東西。
“你要是真的想無後顧之憂,還是讓伯父伯母早日出京吧。在這都城,打殺幾個平民對他們這些權貴來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你馬上又要入宮,大夫人是不會放任你家人”
月季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阿眠打斷了:“月季姐姐,我不想再藏了,也不想讓我家裡人藏了”
迎著月光,阿眠伸手緩緩掀起額前的碎發:“這幅容貌,我藏了十年,可還是被人發現了,先是我爹娘出事,再是我。他們都看中了我這張臉,大夫人想讓我憑著這張臉,去幫她女兒爭寵;三少爺則是想占有這張臉,那我為什麼不自己好好利用這張臉呢。”阿眠的手緩緩撫摸過自己的臉龐,眼神晦暗。
月季看著阿眠露出額頭的那張臉,不禁呆住了,她沒想到,阿眠竟生的這般好看。怪不得,三少爺會惦念,大夫人對她也格外忍讓。
“今日去老夫人院子前,我還想著:說不定,繼續藏著自己這張臉,小心謹慎地做一個宮女,過幾年就被放出來了。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宮裡是最不講究出身的地方,我要用這張臉去搏一場榮華富貴。”
阿眠的眼神變的堅定,裡麵綻放出一種叫做野心的欲望。“月季姐姐,還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再幫幫我。”
月季聽完阿眠的話,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