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頷首,又摸出一個荷包:“你去買兩捆繩子、一些蒸餅、再有一件我能穿的樸素些的男式外衣、布鞋來。青巾也要一條。餅是給你們分的,繩子也是,去吧。”
男人小心地接過,唯唯應了。
春生又道:“你想耍花招,報官、搬救兵,自然很容易。但我倒黴之前,肯定會先弄死你兄弟。你且看著辦。”
“不敢、不敢!”男人一迭聲地說。
等了不多時,繩子和蒸餅都買來了。
春生又示意讓瘦小男人一個個喂過去,喂完了又喂水,直到瘦小男人自己也吃好了,春生便滿意道:“這就是你們的晚飯了。”
男人平日裡尚且吃不上白麵蒸餅,更彆說是晚飯,心裡正有點鬆懈,想著“果然是女人,心慈手軟”,迎麵便接了一拳。
瘦小男人被打懵了。
春生又卸了他的胳膊腿,拿繩子將這幾人一個個死死綁起來,拖到角落裡排成整齊的一排。
她拍拍手上的灰塵,掃視了一圈,想了想,又撕了他們各自的上衣把嘴堵結實,方滿意道:“好了,光顧著照顧你們,我都沒來得及吃晚飯呢。”
在幾人或驚怒或哀求的眼神裡,春生取出自己的新外袍穿上,又換了鞋子和帽巾,須臾便換了模樣。
原本那件外衣是楊府給的,他們知道自己出來時穿了哪一件,若是通緝她時描述了衣物特征,便不太好辦,還是趁早改頭換麵為好。
她的身高和頭發都有些麻煩。她出來時穿著的上衣和紈褲都是女式,但這裡等閒的女人哪有身高八尺的?好在她頭上戴個軟巾,若換上所謂男裝,一身氣勢倒很容易被認成這裡的男人,隱入人群但也看不出哪裡怪異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新裝束,沒發現什麼錯漏,春生還算放心地出了破廟,去街上買晚飯吃——她才揍了這群人,怎麼可能吃他們經手過的東西呢?
春生的晚飯也是食肆的白麵蒸餅,但是帶餡的:羊肉大蔥餡。又要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一個雞蛋。
路邊食肆的羊肉味道稍比楊府差些,但春生對這裡的飲食都不太習慣,倒不挑這些區彆,有肉味、有鮮味、有鹽分、還是熱騰騰的,這頓晚飯對折騰了一天的她而言已極是熨帖,湯足飯飽後,甚至生出了幾分懶意。
春生吃好後,沒急著回破廟,又去主街上轉了一圈。
群安縣以郴江一分為二,地勢特殊,因此在連接城東城西的濟安橋邊立了個布告欄,許多官府通知便貼在那裡。
剛到主街,春生就看見布告欄邊有三兩人在圍觀。
她心裡一沉,低頭走過去,聽圍觀的幾人在竊竊私語:“是個殺人犯!殺了陛下派來的天使,現下就在咱們縣城裡呐!”
春生心裡一突,稍掂了掂腳,從後麵看了一眼通緝令。她生得本就比此間的許多男人高,不用往前湊,稍一踮腳便能看清楚。
通緝令上有她的畫像,但據她的眼光看並不算傳神。且她臉上又無顯眼的痣一類,隻看臉不太辨得出來。
再看描述,寫了她的衣著和如身高一類的外貌特征。好在她提前做了些準備,眼下來看還算能糊弄一陣子。
春生的心放了一半,轉身打算去那瘦小男人口中□□的地方,準備今晚就辦下來,以免夜長夢多。
祥雲巷,第三戶,暮色將落。
這是一扇年久的玄色木門,漆了桐油,有些地方也剝落了,露出磨損的木紋。
春生屈起指節輕叩了兩下:“有人嗎?”
門裡傳來一陣響動,不多時,木門被人從裡麵拉開了,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她的頭發已白了大半,以一根木簪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半舊的布衫很是整潔,乍一看並不打眼,但與春生對視時,視線竟無絲毫偏移,一雙眼古井無波地看著春生。
“客人要做什麼生意?”老嫗用低啞的聲音問。
這個問法有點講究。
不問來處,不問目的,隻問做什麼生意,那就是什麼人的生意都做得。
這樣一個頭發幾乎白完了的獨身老嫗,竟有這樣的膽魄也不怕出事嗎?
這般想著,春生卻並不多問,隻談自己的事:“我想要出城的過所。”
誰知,老嫗打量了她一刻,忽然看著她的頭巾,意味深長地說道:“一張過所,可保不了你安穩出城。”
春生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