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 你的婚事做不成了。(2 / 2)

春生明月夜 秋野薑 3638 字 9個月前

群安令安頓好衙中那些被傳喚來的百姓,又安排了上司就寢,才趁著夜色小心地回到了縣衙後院。

但他沒有休息,而是連夜敲響了袁讓的門。

袁讓披衣起來時,就見群安令站在階下,長揖道:“郎君救我!”

郴州的水愈發渾了。

袁讓看在眼裡,遂令仆從點起了燈,將群安令讓了進來,不冷不熱道:“明府何意?我如今還是明府的階下囚呢。”

“豈敢!”群安令苦著一張臉,兩倍於袁讓的年紀,此時卻恭謹地向袁讓一介白身賠小心:“實在是時勢逼迫。郎君如今也見了,那楊巡實在驕橫!某如今被架在其間,實在進退維穀,隻想求一條生路啊!”

群安令心裡認定了袁讓是真凶,看楊巡作態,隻覺得此案必不能破,最後倒黴的必然還在自己。

這般一想,他心裡念頭卻通達了——債多不愁嘛!他不為此獲罪,早晚也要因內官之死而獲罪的,早晚不過丟官殞命,還不如搏一把。

找誰搏?誰能救他?縱觀如今郴州上下,也隻有袁讓能有這個資本和楊巡對弈了。

群安令說:“袁郎君有所不知,四月裡郴州死了位天使,鬨得滿城風雨現下還在等長興的消息呢!那天使,可是在楊府後院裡死的……”

袁讓神色微動,終於回過了頭,正眼看向群安令,語氣娓娓:“明府不妨詳說。”

“……”

夜色深濃。

五月十二的婚期,楊府早已張掛了各色裝飾。小園幽深,彩絹係成的蝴蝶還未從榴花枝頭取下,白布已匆匆覆於其上;回廊曲折,一排排的琉璃燈今夜不曾點燃,卻在室內的燭火下反射出金鱗似的波光。

園中人聲來回、竊語不斷,楊夫人一身素衣立在正堂前,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指揮著老管家將府中仆婢集中起來,一條條地安排下去。

家中生亂,各院的管事須清點各院名冊,約束各院下人不許隨意走動,府中正門、後門並七個角門一律下鑰。

明日楊府須早起半個時辰,早早地將府上張掛的彩絹、琉璃並各類裝飾都下了,妥帖張掛上生麻布,靈堂也要布置起來。

如此種種,吩咐妥當,下人們四散而去,隻留楊鑒在她身側。

楊鑒白日裡哭得嗓音沙啞,此時也不說話,靜靜地坐在正堂前的台階上。

楊夫人也坐了下來,與她坐在一起。

夜風似乎都寂靜下來。

夜露已下,石階生涼。

楊夫人沉默了很久,沙啞地說:“你的婚事做不成了。”

“我知道。”楊鑒抱身垂頭,看著腳邊的地麵:“那是殺兄仇人,我隻想殺了他報仇。”

“你已經十六了,再有一年的孝期,十七仍不嫁,名聲不好。”楊夫人歎了口氣:“是我和你阿耶為你議親太晚,耽擱了你。”

楊鑒搖頭,半晌道:“阿娘,如今家中如此……我想招贅。”

“胡說。”楊夫人低嗔了一聲:“招贅來的夫婿能有什麼好的?楊家是沒落了些,但族中尚有許多適齡的孩子,且用不著你呢。”

楊鑒說:“你和阿耶都有些年紀了,便是過繼,等繼子成人也要些年。誰來支應呢?”

楊夫人心酸地摸了摸楊鑒的頭:“阿娘便是辛苦一些,也不要你為家裡犧牲。你阿兄已沒了,難道你要阿娘看著你蹉跎在家裡,殫精竭慮、空擲年華嗎?你放心,一切自有阿娘呢。”

楊鑒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楊夫人卻將她打斷了:“好了,時候不早了,回去好好睡吧,明日且有的累呢。”

於是楊鑒沉默下來。

她目送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園中樹影後。

堂中縞素已布置了一半,蠟燭徹夜不熄。

瓊花翕動,不知何家院中笛聲隱約。楊鑒一身麻衣立在堂前燭火中,對著滿園模糊的華陰樹影,久久無言,形如鬼魅。

青娘不知何處取來一條素色薄鬥篷,悄不作聲地為她披上,勸道:“夜裡起風,回去吧。”

說這話時,正有一陣穿堂風拂過,楊鑒瑟縮了一下,環住了肩膀。

她慢慢點了點頭,拉了拉鬥篷的邊沿,帶著青娘穿過小園,踏進了後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