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齋舍和食堂,其實大頌很多書院都是沒有安排的,城裡的書院,學生上完課都歸家去,朝食暮食也都在附近食肆或家中食用。
但是山中書院是在山中,附近沒有食肆飯館,學生們也不可能日日下山歸家,更彆提那些外鄉的學生們,所以這山中書院,就自然有了齋舍和食堂。
所以除了給先生們的束脩之外,學生們還需要另外交一筆宿膳的費用。
這宿膳中,膳都是食堂的大鍋飯,皆是同樣的費用,但這宿嘛,就有不同的齋舍區分了,最多的是六人一間,接著便是四人一間,人數最少的,則是兩人一間,宿費也是其中最貴的。
按照桑秋的條件,住兩人間確實有些奢侈,但是因為她女扮男裝,與她同住的人越少越好,於是還是忍痛咬牙,斥巨資交了兩人齋舍的宿費。
她按著發放的木牌,找到了自己的齋舍。齋舍在書院的最裡,而兩人間的齋舍則又在齋舍的最後,甚是僻靜,桑秋在門外站了站,覺得很是滿意。
齋舍中的陳列不多,僅床榻、書桌、衣櫃等所必需的家具,桌上的筆墨紙硯倒是備了不少,另外還在床頭整整齊齊地疊放了一套衣物,是書院給學生們準備的院服。
桑秋見她的那位舍友還沒到,趕緊先去把衣服給換上,以免等會兩人同處時,更換衣物不便。
換完衣服,桑秋把她行囊裡的隨身物品取出,一一擺放好,又從包裹最底下,掏出一疊書冊來。
書冊的封皮包得很仔細,上麵的名字都是些四書五經之類的,但翻開來才知道裡麵另藏了乾坤——是桑秋將一些話本子偷偷扒了封麵,玩了一手偷梁換柱,才成功把這些話本掩人耳目地帶了進來。
桑秋把話本冊子在書桌上放好,她本想藏在枕頭下,但轉念一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書桌上放著的正經書籍,這裡人人都有,誰會特彆關注到她的呢?
反倒是藏藏掖掖的,更容易引人注目。
桑秋聽到齋舍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聽起來像是隔壁齋舍的同窗結伴出了門,言語間依稀能聽到“食堂”之類的字眼。
她這才恍然驚覺,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上午,眼下已經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
書院的食堂離齋舍不遠,桑秋沒走出幾步,就看到食堂廚房的那根大煙囪裡,飄出的縷縷白煙。
隻是……
這明明應該是食堂飯香味最濃的時候,桑秋鼻子動了動,仔細嗅了嗅空氣中飄蕩著的味道,非但不是她想象中的食材與調料碰撞激發而迸發出的那種香氣,反而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又奇怪又難聞的味道,還夾雜著燒糊的焦味。
走進食堂,這味兒就更加濃重,不少坐在桌前的學生愁眉苦臉地,看著麵前碗裡的吃食,躊躇著遲遲不敢下筷。
桑秋定睛一瞧,這才看清今天食堂的晝食,就是一碗大雜燴。
說是大雜燴,其實也不太對,準確來說,應該算是一鍋大亂燉。桑秋跟著其他人一起,上前領了自己的那一份晝食。
領到的有兩個大碗,其中一個碗裡,是兩隻饅頭,看起來硬邦邦的,表麵有些凹凸不平,粗粗糙糙的,明顯就是沒有發酵好麵團;另一個碗裡,就是桑秋一進門就看到的那鍋亂燉。
桑秋端著飯碗找了空位坐下,拿了筷子在碗中輕輕撥弄。碗裡麵的食材倒是不算少,有白菜,蘿卜和蓮藕,切得有大有小,歪歪扭扭的,底下還有些小塊的豬肉。
一股蔬菜燉煮到爛和豬肉未焯水的腥臊味隨著湯汁的熱氣撲麵而來,桑秋自認為是不挑食的人,也忍不住皺起了眉。
她先夾了一塊豬肉放到嘴裡,果不其然,這豬肉被煮得又老又硬,還帶著些許異味。蔬菜軟得一夾就碎,與湯汁混合在一處,黏黏糊糊的,除了鹽以外又沒加彆的調味,還染著一層燒糊的焦氣,嘗起來就是兩個字:難吃。
可是這深山之中,既無食攤也無飯館,如果不吃食堂裡的飯菜的話,就得餓肚子,桑秋咬了咬牙,心一橫,眼一閉,還是拿了隻饅頭,伸筷夾了菜。
哎,真真是浪費了食材,要是把這些東西給她做的話,她定是要做上一桌糖醋裡脊,紅燒蘿卜,酸辣白菜,香酥藕夾……哪怕就是饅頭,她做出來的
桑秋艱難地就著梆梆硬的饅頭,吃了幾口鹽水煮的菜,實在是有點難以下咽,於是往四處看了看,想找點白開水來順順。
這一瞧,她就瞧見在食堂東側靠牆的一張小桌上,放著一些瓶瓶罐罐,最重要的是,上麵還掛了一塊小木牌,寫著“醬料”二字。
她不由地起身往那處走去,掀開蓋子一瞧,隻見裡麵都是些各色醬料,有紅的黃的棕的黑的,聞著味道不儘相同,鹹的鮮的辣的酸的,倒是香濃開胃。
桑秋端了碗過來,用小勺挖了一點紅色的醬料擱到碗裡,攪開後再一嘗,辣椒的火辣頓時舞上舌尖,將爛糊的蔬菜味掩蓋了過去。
雖不及她自己做的辣椒醬那般好吃,但也很是不錯了,特彆是在饅頭和燉湯的襯托下,更顯得生動可愛又活潑。
桑秋暗自思忖,這做醬的師傅,怕是跟做晝食的,不是同一位吧?
她正嚼著饅頭,忽然聽到周圍起了一陣騷動,她回頭看去,隻見是書院的夫子們忙完學生們入學的事,也來食堂用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