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這人你看著他是有點犯渾,但他心裡門兒清。”
“妙人。”楚停拍掌讚賞。
“那東家開心些了嗎?”洛潮生揚起笑容,窗外百裡空叼了一隻大鯽魚跳了進來,還活著的黑色大鯽魚掉到桌麵上還在撲騰。
愉快的氛圍被一貓一魚破壞,洛潮生心道這百裡空簡直是他的克星。
小貓咪高傲地抬起腳,嘴邊還沾著一塊魚鱗,“怎麼樣,新鮮吧,河裡抓的。”
鯽魚啪的一聲從桌麵撲騰到了洛潮生的臉上,打得他白皙的臉龐留下一道紅痕,鼻尖還充斥著一股魚腥味。
這下尷尬了。
百裡空後撤了幾步小爪子,微微縮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子,一張貓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尷尬地喵了一聲。
“那啥,這不是巧了……哈哈,妙啊,真是妙蛙種子吃著妙脆角進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哈。”
隨即連忙跳上了窗子要跑。
少年劍眉深深擰起,臉上布滿了憤怒,伸手去抓想要逃跑的百裡空,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吼了一聲:“百裡空你這隻破貓!”
小貓咪發出了淒厲的喵喵叫,炸毛逃跑,“小洛洛啊,你聽我狡辯,不是……解釋!”
“聽我解釋!”他又連著叫了一聲,“聽我解釋啊!”
“臭貓!你站住!”
洛潮生眼疾手快地關了窗子,百裡空隻能往屋裡跳。
“喵啊,你這個虐貓的小鬼,魚不懂事你找魚啊,你追勞資作甚啊!有沒有律師為貓發聲啊!”
百裡空狼狽地在房間裡亂竄,一會躲到桌子底下,一會躲到屏風後麵,一會又躲進來楚停的懷裡。
楚停笑眯眯地薅了一把小貓咪的腦袋,於是大義滅親,把他扔給了洛潮生。
“大佬,你不厚道哇!”百裡空慘叫一聲,被洛潮生抓住了。
“哼哼,臭貓,看我怎麼教訓你!”
少年胳膊夾著貓,氣呼呼地出門。
楚停滿臉笑意,坐在窗邊看了出去,卻看見了神色慌張的唐沁,她低著頭,懷裡不知道抱著什麼。
楚停眼神一凝,那似乎是個……嬰兒?
聽聞那王消愁典妻的緣由就是唐沁不能生孩子,那她懷裡的那個嬰兒又是怎麼回事?
她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隻是唐沁是在她這裡工作,所以她不免多想了一些。
於是起身探出窗外,便看見了巷子陰影裡的少女,正是方才在趙修遠成親儀仗隊經過時,撞到她的姑娘。
二人小心翼翼地碰麵,那姑娘似乎有些拘謹,一雙白皙的手掌來回反複地在衣裙上擦著,似乎是怕自己弄臟了孩子。
她們在說什麼,楚停就聽不見了。
唐沁左看看右看看,終於抱著孩子走到了攬霧的麵前,“阿霧……這孩子是誰的?”
攬霧聞言眼眶紅了紅,垂眸哽咽道:“是阿清姐姐的。”
“那孩子怎麼會在你這裡,我記得阿清不是有個書生考了舉人,替她贖了身麼?”唐沁秀氣的臉上滿是疑惑不解。
攬霧手指捏了捏衣角,有些局促不安,“阿沁姐姐,阿清她……死了,和那位書生殉情了……”
唐沁皺眉,看著懷裡的孩子,這孩子想來就是阿沁和那位書生的,這父母都死了,要這孩子在這個世道怎麼活下去?
“為什麼?”
“阿沁姐姐,我知道……你是瞧不上我們的,你有一手漂亮的琴藝,還有人替你贖了身。可我們不一樣,我們生來就是……妓子,隻要是有些權勢的人,都可以將我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唐沁也眼眶紅了,淚水盈滿了她的眸子,抱著孩子的雙臂微微顫抖,壓著嗓子顫抖地說道:“什麼生來就是妓子……阿霧,你何必自輕自賤,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做個被世人瞧不起,輕賤的妓子?”
攬霧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年齡不過十六七歲,八歲便因饑荒被父母賣進了青樓,十三歲便被迫成了妓子中的一員。
她也不甘,也反抗過,但最後換來的隻會是老鴇的打罵和變本加厲的“工作”,以實現老鴇口中的調教。
她呼吸急促,胸口鬱悶,抬起手用手背擦著淚,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一個五品官員的兒子看上了阿清姐姐……阿清姐姐才生完孩子啊,那畜生……”
攬霧顫抖著身子再也說不下去,那畜生做的事情簡直豬狗不如,令人發指!
唐沁心中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沉默地從懷裡拿出一方帕子,輕柔地遞給了攬霧,“擦擦淚。”
攬霧緩了緩,手指泛白,顫著手接過帕子擦乾淨了眼淚。
“姐夫對阿清姐姐很好,為了養家糊口每日在外麵撰寫文章書籍。可那畜生以姐夫的仕途為由,強迫了阿清姐姐,後來……”
“阿清姐姐變得很奇怪,總是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現在才知道……她那是瘋了。阿清姐姐瘋了,姐夫也瘋了,他們都瘋了!”攬霧扶著牆喘氣,“這孩子……就是叫他們瘋了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