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潮生不欲再說,嗚咽的蕭聲又斷斷續續地響起,如幽魂般時近時遠,讓人覺得渾身寒意,又如附骨之疽一般,怎麼都甩不掉。
楚停胸口還在往外滲血,想到方才麵目可怖的白骨人,皺眉問道:“那東西是什麼?”
二人一路踩得樹葉沙沙作響,洛潮生回答道:“那是守山人。”
楚停不解,疑問:“為什麼偏偏追我們兩個。”
洛潮生:“師父說當鳳族血脈覺醒時,守山人便會蘇醒,看來他們已經到了山腰的八陣圖了,靠著鳳族血脈的人,成功開啟了護山大陣。”
霎時間,飛沙走石,周身的環境開始變幻,樹林的景色往後倒退,楚停抬頭看,便看到了圍繞著天鼎山的虛影,是傳說中的四大神獸。
青龍在東,白虎在西,玄武在北,朱雀在南。
四大神獸中朱雀淩空而起,它披著一身熊熊烈焰,一聲長鳴後朝洛潮生的方向飛來,洛潮生此時竟愣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楚停見狀連忙拉著人閃躲。
朱雀的外形令楚停有些熟悉,她似乎想起來在哪見過了,“朱雀……”
那幾個慘死的鏢師身上,便刻著朱雀的紋身!多年前的記憶隨著朱雀的逼近越來越清晰,那些紋身與眼前這隻朱雀,簡直一模一樣!
山腰間,一道五彩斑斕的虛影在正中心衝天而起,那竟是鳳鳥,鳳鳥長鳴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楚停突然覺得眼睛和耳朵有些癢,臉頰上似乎有濃稠的液體流下,她摸了摸眼角和耳朵,手放到眼前,竟然摸了一手血!
腦袋嗡嗡作響,恍惚地看向已經出現了重影的洛潮生,腳下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山路間。
蕭聲越來越近,洛潮生依舊沒什麼反應,楚停卻有些支撐不住了,她牙關咬緊,嘶吼著,“潮生,醒醒!”
不遠處的白霧之中,陰森的白骨人已經逐漸顯露出他悚人的身軀,隻剩骸骨的五指架在骨蕭上,一支骨蕭被他吹得幽幽咽咽。
他駭人的腳骨踩在鋪滿了枯葉的崎嶇山路上,不緊不慢地接近了二人,楚停睚眥欲裂,又喊了一聲,“洛潮生,你特麼的再不醒,我們兩個今天都得交代在這!”
緊要關頭,那隻火紅的朱雀化作的紅光飛入了洛潮生的眉心,少年眼睛裡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他無神的眸子逐漸清明,看到了摔在地上,七竅流血的楚停。
“東家!”洛潮生連忙扶起楚停,提劍將白骨人伸來的利爪擋開。
骨蕭那森冷的蕭聲伴隨著一道道鳳鳴鑽入了楚停的耳朵,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含糊不清地說道:“這聲音…有問題…”
洛潮生剛提劍,便發現蜉蝣劍劍身上竟覆了一層若隱若現的紅光,他沒有猶豫,提劍劈在了白骨人的手腕上,紅光乍現竟然將白骨燒成了灰燼!
蕭聲已斷,楚停的腦子裡終於好受了不少,她脫力地鬆開了捂住耳朵雙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白骨人沒了骨蕭後竟化作了一縷白煙,消失在大霧之中,洛潮生看著蜉蝣劍上緩緩遊動的紅光,對楚停說道:“東家,蜉蝣會噴火了!”
楚停想到了方才那朱雀虛影鑽進了洛潮生的眉心,或許它沒有惡意,是想幫助潮生?
那群紋身朱雀的鏢師和天鼎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是他們滅了天鼎山滿門,還是另有其人?
“先不說這個,我們得趕緊追上去……”楚停拉住洛潮生伸來的手,吃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用衣袖隨意擦了擦臉上的血痕。
前方飛天的鳳鳥也不見了蹤影,楚停心下疑惑,方才洛潮生說趙修遠隊伍裡有鳳族血脈,難道就那隻鳳鳥方才的去處?
它是否和這隻選擇了洛潮生的朱雀一樣,選擇了那個身具鳳族血脈的人。
楚停想起大公主說過,趙修遠是前朝遺孤,史書記載前朝皇後殯天後,有鳳凰雙飛長鳴,或許鳳鳥的選擇之人便是趙修遠。
這守山大陣都是為了鳳族之人所造,怪不得……啟天帝會選擇趙修遠成為駙馬,即使他知道趙修遠有發妻和孩子,他依舊會那麼做。
柳夕的那一世,他沒得選,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這一世,楚停給他帶來了不一樣的未來,所以他用自己的生命殉了這即將傾倒的王朝。
穿過淒涼的道觀,楚停、洛潮生二人便到了一座蜿蜒曲折的迷宮前,整座迷宮綿亙在天鼎山之中,迷霧下的它看起來神秘而危險十足。
迷宮入口,一具白骨跪在石像前,洛潮生定定地走向骸骨,楚停怕他又像之前那樣失去心神,連忙拉住他。
洛潮生搖了搖頭,看向了楚停,火紅的眸子裡已經淚霧朦朧,嗓音顫抖,“師父……”
他幾步上前,膝蓋彎曲跪在了屍骨前,雙手撐在泥地上,淚水啪嗒啪嗒地落進了泥裡,心絞痛得像是失語了一般,怎麼都說不出話。
楚停見狀跟著蹲了下來,沉默地看著洛潮生,良久才聽到他說:“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學會呢師父……我以為你還沒老,我還年輕……所以什麼都可以慢慢來……”
少年哽咽著,泣不成聲。
楚停以往沒見過洛潮生哭過,他一直都是堅強樂觀地麵對所有困難,直到今天他記憶恢複,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胸口還在疼痛的傷口告訴楚停,她不能在這裡消耗時間,於是起身,“潮生,我們必須進去了。”
洛潮生聞言也起身了,臉上的單純早已被仇恨的火焰燃燒殆儘,低聲道:“走吧。”
“八陣圖凶險,我也沒進來過,東家你小心些。”洛潮生囑咐道。
楚停點頭,二人走進了不怎麼寬敞的迷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