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陽光暖融融的。窗欞微微打開,幾束光芒泄露進緊閉的房屋。
青年身子半靠著床架,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拿著書,安靜地翻頁。
明月已成親了,這家裡能照顧他的隻有莫長行了。
柳少軒和莫長行並不熟悉,但聽說娘年輕的時候和他是至交好友,莫長易和百裡奚都在忙碌,便將莫長行叫了來。
今日莫長行要外出講學三日,柳少軒說了許多遍,才終於將他送走。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腿,眸色黯淡,不能走、不能跑的人生,他一時間還沒緩過來。
即使有輪椅,也和雙腿有天翻地覆的差彆。
柳少軒肚子餓了,打算自己去找點吃的,於是將書小心翼翼地放下,拉開被褥,努力地轉動了身子,伸手去夠不遠處的輪椅。
誰料身體傾斜幅度太大,青年整個身子都往地麵上下墜,隻聽得到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他的悶哼聲。
他苦笑幾聲,修長的手指捂住了俊美清冷的臉龐,“廢人連一件小事都做不了。”
清澈的淚水從指縫間滑落手背,看向窗欞下的微弱的光芒。他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柳少軒就這樣悲觀地躺在木質地板上,愣愣地看向屋頂。娘你真的好久沒回來了,以往你去哪最後都會回來,為什麼現在卻不要少軒了呢?
誰都不知道柳夕去哪了,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隻聽說最後與她交談的人是趙雪。
柳少軒恍惚想起當時的情形,他最敬重的老師以死明誌,與他同窗的年輕學生們奮起反抗,一切都是那麼悲壯。
那天他在城門上獨自坐了一整天,直到趙雪出現,把他抱下了城牆。
所有人都好像遺忘了他……
就像今日這樣……
他最親密的人幾乎都死光了,小舅舅臨走前的承諾終成一場空。
或許是他太過於自怨自艾了吧,大家都要忙碌自己的生活。
柳少軒乾脆什麼都不想,待眼淚流乾後,眼神空洞地發著呆。
窗欞下的光慢慢位移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躺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女人身上的軍服還沒來得及換下來,看到摔在地上的柳少軒連忙幾步上前。
青年眸子緊閉,長而密的睫毛、蒼白的肌膚讓他看起來十分易碎。他臉上染上一層紅暈,像是病了。
“柳少軒。”趙雪叫著他的名字,半晌沒有反應,於是伸手摸了摸他光潔的額頭,好燙。
該怎麼辦?
趙雪一向冷漠,現在心裡竟起了一絲憐惜?
她歎了一聲氣,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伸手將人打橫抱抱入懷中,青年的身軀比她要高大不少。
將人放到床上,找來了一塊毛巾打濕貼在他滾燙的額頭上,又在櫃子裡翻翻找找,終於找到退燒藥。
趙雪就這樣在床邊照顧了他一整天,直到黃昏降臨,柳少軒才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他努力撐起身子,便看到床邊趴著一個人。
她的容貌並算不上好看,頂多是清秀,但熟睡中的她看起來格外溫柔。
趙雪眼下烏青,似乎是很久沒睡過好覺了。
柳少軒摸到了額頭上的濕毛巾,又看了眼那邊裝了清水的鐵盆,原來剛剛是她在照顧自己……
怕她著涼,於是拿起自己掛在床頭的大氅披到了趙雪的身上。
因為常年南征北戰的原因,她睡得很淺,很快被柳少軒的動作驚醒了,滿是繭子的手握住了柳少軒白皙的手腕。
“做什麼。”趙雪語氣有些冰冷。
“沒有。”柳少軒縮回手,將大氅隨意丟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