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繭 太傻了。(1 / 2)

被偏執大佬嬌養了 遲鯊 8228 字 10個月前

清晨,老小區的樓道一片寂靜。

這裡住的大多是老人,子女早就遠去,孫輩也長大,又覺少無夢,便索性早早出門,去人多的地方沾點熱鬨氣。

沈念早就習慣了這種氛圍。他一步步踏上台階,然後,站在了那扇推開過無數次的門前。

懷中的項鏈似乎在微微發燙,沈念恍惚一瞬,然後推開門。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他倒在單人床上,舉起項鏈,透過斑駁陽光,瞳孔都有些渙散。

……媽媽。

那兩個陌生的音節在舌尖徘徊逡巡,最後還是怯懦地咽下,他坐起來,從抽屜裡取出那個本子。

指腹小心翼翼撫過發黃的毛邊。

過了片刻,才翻開。

他動作很輕,就像當初對待重病的母親一樣。

那時他還在小學,雖然隱約發覺自己的家庭與同學們都不太一樣,但還是很幸福。

是很單純的、相依為命的幸福。

母親柔弱卻也溫柔,用纖細的臂膀為他撐起一片小小天空。

直到某日突然咳血,得知自己罹患絕症。

最開始是茫然,隨後便是迫切,她更加努力地工作,想儘可能在無力回天前,為沈念留下多一點的錢。

後來便住進病房,無力起身,便笑著要來一個本子,一筆一劃,記下的卻並非是病痛。

而是過往三十多年的自己,以及對沈念往後人生的禱祝。

沈念又有些手抖了,他攥住項鏈,一頁一頁往後看。

那些內容早就爛熟於心。

在禹禹獨行的此後歲月,漫長又孤獨,他緊緊握著這個本子,憑借此,來回憶給予自己生命的那人。

模樣、語調、脾性。

以及獨行的勇氣。

他一頁頁看著。

內容並不多,畢竟那時母親已經病重,握筆都算是一件難事。

最初的筆記還工整,後來便漸漸歪斜,是她沒了力氣。

直到最後一頁,戛然而止。

【彆難過,】

沈念知道,缺少的兩字是自己的名字。

母親在離世前,努力想要將最後兩字補全,不留遺憾。

可沈念想,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憾事。

母親在少女時代遇見那個人,並被哄騙著付出一顆真心,哪怕後來那人棄她而去,哪怕後來她纏綿病榻……

也始終沒有道過那人一句不是。

沈念感覺心臟都微微收縮起來了。

仿若一盆冷水兜頭潑麵,他怔怔想,這就是晏止行想要的嗎?

……

快到午時,沈念離開了家。

離開前,他將那條項鏈與日記留在了一起。

小區雖然老舊,安保卻很好,這也是他當年選擇居住於此的原因之一。

途徑A大時,他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沈念!”

聲音有些熟悉,但他卻想不起來。

兩三秒後,從後走來一人,徑自把他攔住。

沈念站定,抬眼略略打量對方片刻。

那是個身形高大的男生,五官硬挺,也稱得上一句英俊,高中時也是被很多女生遞過情書的人,可現在卻頭發散亂,胡茬都冒了出來。

“是你啊。”

眼前人名叫衛重洋,是沈念高中同學,和他關係實在稱不上好。

那時,沈念剛轉學過來,正是孤立無援,是衛重洋第一個來找他。

然後……和他打了一架。

那之後,衛重洋就和他杠上了。

一直到高二那年,衛家公司被文生收購。

衛重洋盯著沈念,不發一言,直到沈念慢吞吞問他:“你不去打工,過來攔我乾什麼?”

衛重洋頓時黑了臉,惡聲惡氣說:“就算我家道中落,那也比你這無父無母的人好!”

沈念懶得理他,繞開就要走。

衛重洋卻急了,伸手就要拽他,“不是,這麼多年不見,你說話怎麼還是直往人肺管子戳啊。”

沈念聞言,挑了下眉,眼裡帶上譏諷笑意,轉頭望向衛重洋,“你和我,不遑多讓。”

話一出,衛重洋就後悔了,他咬了下後槽牙,猶豫片刻,見沈念明顯不耐煩起來,連忙道:“我在A大附近轉了好幾天了,就為了找你!”

沈念:“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寒假嗎?”

衛重洋沉默,眸光有些黯淡下去。

他當然也知道。

但他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自從高二那年他家道中落,欠了外債,原本說好的本科出國也不了了之。

加上高中前兩年囂張跋扈,將人緣全都敗壞,事情一出,連他過去那些小弟都不找他了。

他甚至連高三都沒能讀到,便輟學了。

現在又過了三年。

衛重洋望著沈念,他和過去一樣,還是那麼……漂亮。

衛重洋竟恍了下神,“我……咱們去喝一杯吧。”

-

半小時後,巷尾小賣部門口。

沈念看著已經熟練坐在馬路邊上的衛重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對衛重洋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時,那個仗著家裡有錢,總是頂撞老師欺壓同學,也尤為看不上他的壞學生。

至於煙酒那更是樣樣都來,和同學出門,不是泡網吧就是泡酒吧,花天酒地,總之不是一路人。

而現在……

嘴裡說著“喝一杯”,居然就是去街邊破舊又昏暗的小賣部裡,買上一瓶最便宜的酒,直接席地而坐?

……之前衛重洋輟學時,說家裡欠債破產,要去打工,他都沒什麼實際感覺。

沈念難能心軟了,他走過去,垂眼看著那人,說:“我請你喝奶茶。”

衛重洋已經把瓶蓋咬開了,聞言頭都不抬,隻是象征性把酒瓶往沈念麵前一遞,又立刻收回來,一仰脖子。

“我知道你不喝酒,”他聲音含含糊糊的,一口下去乾沒了半瓶,這才抬起頭。

沈念發現,他眼睛紅了。

是羞恥嗎?在昔日“宿敵”麵前流露出這樣一副醜態。

雖然這宿敵之稱隻是衛重洋單方麵認為。

“沈念,高中那些事,是我對不住你。”衛重洋聲音很低,仔細聽,還能聽到一絲不太明顯的顫意。

在最開始,聽說班裡轉來個“好學生”,他當然好奇。

Z班基本都是買進來的,這位二世祖還沒進來,就開始造勢立學霸人設,他當然看不過去。

但後來沈念證明了自己。

那時他站在台下,遙遙望著領獎台上那冷淡又矜持的人……真的很難控製住想引起對方注意的欲.望。

後來社會上摸爬滾打三年,他當然明白自己當初的做法有多幼稚。

“我是說,……如果我重回校園,考上大學,你……”

這話太軟弱了,太難堪了,尤其是在沈念麵前。

衛重洋嘴唇都在發抖,最後一句話遲遲吐不出來。

沈念垂眼看著他,看他蜷成一團的肩膀,看他發著抖的雙手。

“衛重洋。”

他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醜了。”

衛重洋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他怔怔抬頭,便與沈念對上目光。

那雙眼一如從前,衛重洋從裡麵找到了熟悉的冰冷與漠然。

他似乎……從來都是這樣。

不論是言語還是□□,都無法撼動他。

衛重洋終於清醒了,他慢慢站起來,勉力笑了一下,說:“沒辦法啊,太難了。”

瓶中酒還剩一多半,他似乎想拿在手裡,可看了沈念一眼,還是咬咬牙丟掉了。

“走吧,走出這裡,往左幾百米,有一家奶茶店。”

-

既非放學也非下班的時間,奶茶店裡人很少,沈念坐在高腳凳上,望著窗外車水馬龍。

可坐在他身邊的,卻並非是衛重洋。

“我說他怎麼會突然來找我。”

沈念並不意外,興致缺缺地捏著吸管。

李文鳴的目光落在那隻手上,卻再不敢往上,喚他:“哥哥。”

“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也發了好多消息。”

李文鳴不敢再說了,他抿著唇,有點委屈,“我隻能找你認識的人,用錢讓他幫我攔住你。”

這話說得太直白,不遠處的衛重洋將臉深深埋下去,掌心都攥得出血。

李文鳴卻一無所覺,或者說全不在意,繼續說:“我知道你生氣了,但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我通知了父親,是他一直派人跟在我身後。”

但沈念其實並不怎麼在意這件事了。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和李文鳴不是一路人。

可今天李文鳴找來衛重洋,這件事反而讓他生氣。

……究其原因,或許還是因為愧疚吧。

“你還在高三。”

沈念陳述,李文鳴便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樣,猛然抬頭望向他,希望他能再多關心自己一些——

“阿姨要是知道了,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