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鐵片碰撞發出的脆響從簾幕深處傳來,緊接著周圍升騰起白色的煙霧,一個搖曳生姿的人影撩起簾子,露出張雌雄難辨的臉來。
歎夤瞳孔皺縮。
這男人不是彆人,正是前些日子母皇給十九皇姐定下的未婚夫,僅限於禮部登記的那種,納征下聘這些禮節是一步都還沒來得及走的。
“好久不見啊,小家夥,”他身上隻圍了兩件薄紗,不為彆的,隻為這房間實在暖和,“看上去,你混得還不錯嘛。”
歎夤啞然。
這位即便穿著薄紗也在腰間掛了好幾串金片的極其不守男德的男人,便是楊家嫡幼子楊風乾,雖生於書香世家,卻極愛錢財,男扮女裝,常年遊走在各國做買賣,前些時候被迫由君上定下親事,這才強行把這個遊來蕩去的家夥弄了回來。
他這樣頑劣的性子能嫁給皇女,也是得益於楊家的盛名,其母著述揚名承國之外,五湖四海的學子無不趨之若鶩求於門下。
而楊家,也是那時候承國為數不多的底牌了,君上為穩住這張底牌,直接用了聯姻的法子。
歎夤對此沒什麼感覺,皇家重臣的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和利益掛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見眼前的男人呆呆的不說話,楊風乾笑了笑:“怎麼回事,變傻了?”
歎夤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而後他突然想到什麼,趕緊看向楓香,後者像是睡沉了,沒有醒來的意思。見狀,楊風乾招了招手,便有人架著楓香離開了房間。
“這店本來就是我的,我怎麼不能在這裡?”做完這些後,楊風乾坐下身,抿嘴輕笑,手裡把玩著透水的上好翡翠,“倒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緣分讓我們再次相遇?”
歎夤:……
楊風乾挑了挑眉:“不逗你了,歎燁最近和我有聯係,說是要對你有求必應,說吧,你有沒有什麼求?”
末了,他又補充道:“我先說好,要錢可以,但彆太多。”
歎夤:…………
“我暫時還不缺錢。”
“也是,你看上去還挺周正,比皇女好上不少。”
“不過,有件事確實要交給你辦,”歎夤決定換個話題,“我手裡有張繪製好了的梁國宮城城防圖,需要想辦法送給皇姐。”
聞言,楊風乾嘴角一抽:“就知道沒什麼好活。”
“由我送給皇姐,或者經由你手去送,都太勉強了,搞不好會弄得我們這條線直接斷掉,”歎夤繼續說道,“我本想著和梁國的草藥販子合作,將圖紙藏於藥包送出,風險會小些。”
“這也確實是個法子。”
歎夤斟酌了一下:“不過,既然楊公子從商,自然也更好在這中間下手,不若我將藥包帶出後,便由楊公子交給皇姐。”
楊風乾看著歎夤,心想歎燁這次冒險來梁國都城也不是全無效果。
至少這個家夥還在心甘情願地幫忙做事,若換做她,得了新的身份每天還能吃好喝好,才不管那什麼勞什子的複國呢。
“行,舉手之勞。”
歎夤沒料到楊風乾答應得這般乾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見其目光坦誠,這才繼續說道:“但……我方才去藥鋪,發現承國的商販似乎拒絕售賣承國藥草,若要在這之間流通,怕是沒那麼容——”
“哎呀,那件事,我乾的,有問題嗎?”楊風乾打斷他,笑道,“那群家夥還想要低價收購承國的商鋪,哪能呢?小施懲戒而已啦,他們是不是還跟你賣可憐?都是那幫人的慣用伎倆啦,不用理會的。”
“所以……”
“所以答應給他們藥草的人其實是我,早先時候我就已經將承國大部分的草藥鋪子全都買了下來,原本在梁國價格極高的草藥,也因為我各地安置的車馬護送,成本便宜了不少,不過吧……這些東西的價格我可不打算打下來,總之,現在這些草藥隻有我這裡有賣,再找幾位名醫說道說道,隻怕到時候貴人們能搶破頭——”
“知道了知道了,”歎夤趕緊打斷他,隻怕他繼續說下去忘了時辰,“總之,不日我就會將城防圖送來,藥包的外層我會寫上令尊的詞句,方便辨認。”
楊風乾點頭:“行。”
做完這些後,楊風乾把兩人身上的錢幣搜刮一空,扔到偏僻的廢棄爛房子裡,可讓琰王一頓好找。
薑沉是真的急壞了,根本等不及稚刀來推,推動軟椅前行的木杆已經被大力折斷,而她的手掌也因此磨出血來。
可當她抱住凍得發抖的歎夤後,卻在鼻尖聞到一股不屬於藥草的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