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溝通不在一個頻道,互揭身份之事也隻能往後延延。
各懷心事,使得回程短短一段路顯得格外尷尬和漫長。
李晚楓走得飛快,兩腿頻繁邁出去,險些導致腳底冒青煙。
絲毫不顧及趙慎泊身子骨柔弱,多行幾步路都氣喘籲籲,更遑論快步行走。
到地方,李晚楓喜上眉梢:耶!我終於解放了!
趙慎泊麵色慘白:呼,我快要去世了。
李晚楓回眸喜慶的打算道彆,卻見趙慎泊捂著胸口,掩麵輕咳幾聲,卻仿佛將全身力氣耗儘一般。
若不是李晚楓眼疾手快虛扶一把,隻怕隨時要倒地。
這樣的病弱美人,放在 bl虐文裡,彆說是威風堂堂的霸道總裁攻,就是李晚楓見了也心疼不已,隻想將其用錦繡華被包起來,好生愛護著。
這絕對是當受的好苗子。
於是到嘴邊一句“我到家了,你快走吧”,變成了殷切的關懷,“慎泊,你怎麼樣啊?快快隨我進屋緩緩吧。”
“咳咳……不妨事。”趙慎泊說著沒事,咳嗽的卻更厲害了,弱柳扶風之姿一如冬日裡梅間覆上的薄雪,美麗而脆弱,清冷又無力。
借著攙扶趙慎泊的機會,李晚楓探了他的脈。
脈位膚淺,起伏微弱,似魚翔淺底,若有似無,不是好兆頭。
所以趙慎泊哪怕輕輕咳一聲,都會震得胸口、肋間都疼。
醫者仁心,對待病人,李晚楓的態度陡然強硬起來,“彆犟,跟我進去!我懂些醫術,幫你看看,晚了命就沒了。”
說罷,也不管趙慎泊願不願意,強行將人拉進院裡。
天色向晚,打牌的小丫鬟已然歇下,院子裡一片沉寂。
李晚楓扶著趙慎泊走上大理石台階,來到房門前,摳破門上花菱格裝飾的宣紙往裡看去,見房內空無一人,隻餘一道微弱的燭光,在黑漆漆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渺小。
正待推門進去,卻被趙慎泊止住,他淺淺歎了口氣,“晚楓,你我尚未成親,這樣是不得體的,不管你日後嫁不嫁與我,都會損壞你的名聲。”
李晚楓一副“名聲值幾個錢,你看我在乎嗎?”的表情,隨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彆說話。”
然後將人推進去,入內後將門小心關好。
對坐桌前,李晚楓將蠟燭移近,掀起趙慎泊的衣袖,頓時一驚。
那道青白色的纖弱手臂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紅色疙瘩,像魚鱗一般緊緊附著,叫人不忍看下去。
她忍著不適又掀開另一條胳膊,同樣可怖。
趙慎泊看見李晚楓的反應,像是習慣了,坦然用衣袖將兩條布滿紅色疙瘩的手臂蓋好,歉疚道,“嚇到你了。”
嚇確實是嚇到了,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容貌清俊的公子,居然有副千瘡百痍的身子。
就好比嬌滴滴的美人頭安在怪物身上,給誰誰不嚇一跳?
“你的身上,不會也有……?”
李晚楓直視著趙慎泊的眼睛,探詢一問,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複。
“那確實很嚴重。”說著,李晚楓就湊近前去,想拉低趙慎泊的衣領看看。
趙慎泊擰著眉,睫羽一閃,抬手擋在了脖頸處。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的指節已隱隱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李小姐,男女有彆,還請自重。”
李晚楓拍開他的手,斥道,“行醫之人眼中無男女,不要諱疾忌醫!”
見對方還不讓步,又道,“你這病,隻有我能治,過了這村,沒有這店,你打算帶著這身‘盔甲’過一輩子?”
趙慎泊將信將疑,為了治他的病,勇毅侯夫婦延請數位名醫診治,從江湖術士,到宮中名醫,治了十幾年,均無法根治。
現在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片子跑來篤定的跟他說,這病能治,不由他不信。
可這病太折磨人了,他真的很想好起來,他有時候都想不明白薑姝為何總喜歡裝作病歪歪的,生病了真的很難受。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病過給薑姝,這樣他不用飽受病痛折磨,薑姝也不用裝病受累。
實在是病急了亂投醫,縱然不抱什麼希望,他也決意讓李晚楓試試。
趙慎泊鮮少靠近女子,更遑論仔細審視李晚楓那張理應熟稔的臉。因著探查病情,他不得已近距離望向李晚楓。
第一次發覺李晚楓其實很美,多年閨閣小姐的日子讓她在眉眼中留下不染塵埃的單純,形貌柔婉,隻是隱約多了幾分掩不住的靈動,乖巧又增意氣。
看久了他總歸赧顏,低下頭躲避女兒家肩頸間逸出的淡淡清香。
待李晚楓仔細看完症狀,趙慎泊臉色僵住,緋色慢慢滲透到薄薄的臉皮上,在燭光的映照下影影綽綽,像嬌羞的新娘被情郎掀了蓋頭。
李晚楓不忿:你害羞個什麼勁兒啊?就你那破破爛爛的身子,你以為我瞧得上?
可她現在是老中醫李晚楓,不能對患者言語刺激。她吩咐趙慎泊張嘴,見他舌苔發白,懷疑對方得了嚴重的蕁麻疹。
依例,她向趙慎泊提了幾個問題,“平時有沒有心慌、煩躁、使不上力?”
趙慎泊:“有。”
“有沒有惡心、嘔吐、腹痛和腹瀉等症狀?”
“也有。”
症狀一一對上,趙慎泊不由詫然,難道李晚楓真的能治好他?可他明明做過調查,沒聽說李家二小姐懂醫術啊。
本來已經認命了,他心裡卻不由劃過一絲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