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時,李晚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之前跟趙慎泊問話的時候,趙慎泊應當聽出她的聲音了,怎麼還假裝不認識呢?
難道她跟趙慎泊,也是塑料姐妹情?
她問了好幾次,趙慎泊才吐露實情。
事情起因是李晚楓報名科舉考試。
她這一通操作不要緊,整個京城都知道李家二小姐報名了科舉考試。
趙慎泊的親哥平時不八卦,可他一聽說此事,頓時炸了。
他跟李英洛在朝堂的關係很微妙,既是死對頭,又不能下死手,逢年過節還得邀請李英洛來家裡吃飯。
朝堂上,他被李英洛掣肘,在家裡,他可不想自家親弟婚後被做了官的弟媳壓一頭。
可他同樣武舉出身,教不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隻能給弟弟也報了科考課程。
他秉持“該疏通的關係疏通,該學學,該背背”,主打一個“弟可以不成龍,但弟媳不能成鳳,弟媳一旦成鳳,弟必成龍”。
於是冒著瓢潑下雨,他將趙慎泊扔進了學堂。
以往這種天氣,趙慎泊都是呆在暖融融的被窩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可為了讓他好好學,趙睿澤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讓他每天堅持上課,風雨無阻。
“所以,你就因為你哥不服氣我姐,將你送進學堂,你就不理我?”李晚楓多少有點哭笑不得。
這個理由多少有點小兒科。
“對!”趙慎泊點頭。
他一直以來隻想躺平,一點都不想卷。
李晚楓如果考取了功名,他就可以靠娘子養活,若是娘子極富有事業心,有朝一日位極人臣,他也可以耀武揚威。
怎麼看,李晚楓做官,於他都非常有利,不曉得趙睿澤怎麼想的,非在這件事上一較高下。
“既然你不想上課……”李晚楓沉吟道,“我們陪你出去逛逛?”
反正這煩人的課,她一分鐘都不想上了。
古代的考前學習,和現代的高考完全相反,彆說是押題,講得內容和考試基本沒有關係,全是些繁瑣的大道理,這幫紈絝平時不學習,臨時抱佛腳都抱偏了。
這勞什子課,不聽也罷。
“你自己不想上課,還要拉個墊被的?回頭你姐問起來,就說是我帶你出去的?”四目相對,趙慎泊似乎有種瞧出人心的法術,兩句話戳穿了李晚楓。
“你都背了那麼多次鍋了,不差這一回吧?”
趙慎泊斬釘截鐵,“差!”又留了點餘地,“除非你和我哥說,是你帶我出去的。”
李晚楓:......
他還挺聰明,預判了她所有的預判。
——
雨勢變大,撲麵而來的濕氣侵襲著每一處毛孔。
趙慎泊身體不好,下雨天身上起紅疹不說,風濕關節炎也一並發作,導致他動一動就很難受。
濕氣濃重,他難受的想吐,就想趴著睡會兒,堅持到下課回家烤暖爐。
“你不舒服?”即便睡覺,趙慎泊眉心蹙起,眼底似有霜雪凝結。
李晚楓不禁疑惑。
“我沒事。”趙慎泊臉色依舊很差,說話涼颼颼的,倒像李晚楓倒貼。
“我幫你看看?”李晚楓原想幫他把個脈,可她的手指剛一觸碰,就被趙慎泊輕輕握住。
下雨的天,空氣尤其濕冷,可趙慎泊的手很溫和,像小時候睡覺蓋在手腕上的貓尾巴,不經意的暖。
“唔……”李晚楓差點輕呼出聲。
趙慎泊側過頭去,沒有再正眼看她,交握的手卻不肯鬆開。
李晚楓頓了頓,感覺心跳得比平常快一些,臉似乎也有點燒。
她垂下眸,想在大家不發現的情況下慢慢把手抽回來,可她稍一動作,握住她手的力道就重一分。
眸光流轉一刹,李晚楓睫毛微顫,她歎了一口氣,回握住趙慎泊青白瘦削的指骨。
她猜測,趙慎泊一定哪裡不舒服,難受到不想彆人碰他。
——
過了許久,李晚楓淺淺的進入睡眠。
不知不覺,她與趙慎泊十指纏繞,緊緊相扣。
她睡得很香,夢裡杏花煙雨,還有那錚錚傲骨的少年郎獨立舟畔,輕輕吹簫。
一曲一調、澹泊悠遠。
沒有忽而白了的發,沒有剔骨剝皮的痛。
沒有不可撼動的凜然之氣,也沒了嫉惡如仇的灼灼光芒。
隻有被遺棄在江邊,閃爍銀魂的紅纓槍。
少年的身影隨流水東逝,歲月偏安一隅,一片寂靜。
堪稱神明化身的少年郎,就那樣,靜靜停留在她的夢中。
沒有悲傷,也不見喜色。
她想一直睡下去,睡下去......
可睡夢裡一個聲音一直喚她。
“晚楓啊……”
一遍一遍,執迷又不悟。
幻影與現實重疊,聲音漸漸清晰。
“誰?誰是李晚楓。”
“老師,最後一排那個姑娘就是李晚楓,她本來坐我旁邊,為了勾搭趙公子,和蕭徹換了座位。”
“我來上課之前,母親教導,說您是我朝大儒,學識淵博,叫我好好跟您學習,可她呢,上課一直睡覺,完全不聽您講課,一點也不尊重您。”
“我心裡這樣敬重您,她卻這樣不把您放在眼裡,我實在看不下去,才跟您說的......”
“……”
聲音壓得很低,細細弱弱,像打小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