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就是在這裡讀書習樂,學習禮儀,後來也常來這裡練琴,可依她們也常來,我們大多時候都是在這裡聚。”
鄭源茌聽著王錦笙的介紹,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走到了那顆梧桐樹前,手撫上了樹的樹乾。“我出生那年種的,想想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王錦笙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鄭源茌笑了笑,什麼都沒想就說了出來。“女兒紅......”
王錦笙愣了片刻,說:“對,是有這回事來著。”
“上一次聽到這東西還是我姐姐出嫁,那時我還和你差不多大。”鄭源茌也看著她笑了笑,“王公爺真是用心良苦。王小姐。”兩人已經往前走了兩步,鄭源茌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用。”王錦笙其實還蠻不喜歡這個稱號的。“叫我錦笙吧。”她看著遠處飛來的一隻蝴蝶,這一會兒已經進了深冬,見到蝴蝶倒是稀奇。
鄭源茌看她,微微一笑,“笙兒?”
這一叫,王錦笙也愣了神:“在叫我?”
“在下認為叫這名字更好,有什麼不妥嗎?”
王錦笙歪歪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鄭源茌,看到那人壞笑,又一直看她,也笑了一聲,“沒有,我隻是在想,該叫你什麼,源茌?”她迎上那人的目光。
“我不介意你叫我……”
“還是鄭源茌吧。其他的我怕是叫不出口。”
“好。”他聲音很好聽,清爽,帶些磁性,本就讓人舒服,這一會兒帶些偏袒倒是更吸引人,不過……他說孟鈺然不配提他名諱,可他到也不在意王錦笙叫他哥哥。
至於王錦笙的聲音啊,一樣讓人著迷,少女舒服的感覺,又有幾分成熟。
“笙兒,今天陛下說了那些,好像牛,宋,還有彆家的幾個女孩子都有些怕你。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沒什麼可在意的,相反,這樣挺好,若是她們家的大人知道了,一點都不會怕,隻會上前諂媚,阿諛奉承,讓自己爬上去才好,就像皇子爭黨,怕是一回事,但還是得上前討好是另一回事,她們拿我當朋友隻是在意我這個人,不考慮彆的什麼,她們以後也早晚會獨擋一麵,但多單純一會不是壞事。”王錦笙就是這樣的人,剛才笑的比誰都溫柔,這回談論起正事,臉上的表情隻是說不出的嚴肅。
“除了這個,還有件事本來想和你說,但今天太亂了。”鄭源茌手抖了抖,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開口,本打算等王錦笙問什麼事,但王錦笙好像並不想多嘴問一句,隻是默默的聽著,鄭源茌看她這副樣子,咬了咬牙,“你可能不了解,田弟,就是田二公子,他年齡小了些,好像差不多要比我小三個月的樣子,他......本性不壞的。”
王錦笙突然伸出手揉了揉眉角,長歎一口氣。“可依你可能也不了解,她脾氣有時候還蠻倔的,而且不怎麼喜歡說實話——彆誤會,我不是說她愛說謊,隻是她喜歡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隱藏起來,她曾經對一個書生有過好感,但就是不承認,哪怕我早就看出來了,後來實在躲不過,才扭扭捏捏的承認,我本來以為她是害怕家世懸殊,後來才發現不是。”
她說到這,頓了一頓,“要是她後來能在感情裡走出來,那就是釋然了,還沒走出來,她就難受的要死。”王錦笙閉了下眼睛,她不想看可依難受,一秒都不。“但這不是我說了算的呀,她自己的感情,我也沒辦法幫她做決定,如果她真的動了情,那我也隻能祝福他倆百年好合,畢竟如果不這樣,可依還是會難受的。”王錦笙把頭低了下去,但恐怕到那個時候,她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及時止損。
“話說,今日我旁邊,穿粉衣的便是三公主殿下,閨名馮媛,與她熟識的人都喚她一聲媛媛。你第一次見她?“王錦笙說完話一點空隙都沒留,直接就是這一句,其實話題叉開的很生硬,但鄭源茌也沒辦法,他沒法再說下去了。
“是啊。和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成婚真的很讓人無法接受,你說是嗎?”他側頭向王錦笙笑笑。“其實我早就向陛下提出過解除婚姻,陛下一直說再等等,但陛下今日若是說出來了……陛下把我留下也是為了這個。”他眼睛中突然出現了一絲落寞。“所以,我有時真的挺羨慕你的,不隻是你,還有可依小姐,苗兄他們。能決定自己的終身。”
“你時向陛下提出過解除婚約?那……”
“不用你說,陛下動搖了,畢竟三公主也不願和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成親。今天......”
“其實我很奇怪,三公主明明是陛下最不成器,也不得寵的一位皇子,而依照陛下對你的態度來看,你明明又是陛下最器重的青年才俊之一。都知道駙馬是個閒官,哪怕因為控製權利要公子您與皇室聯姻,也未必就得是三公主。”王錦笙突然打斷了他。她沉思著,咬了一下嘴唇。“若是陛下說什麼也不肯解除婚約,那其中就一定牽扯到什麼。我記得也沒人預言三公主有什麼福運。”
鄭源茌點了點頭,“其實三公主剛出生時很是聰明伶俐,不過長大以後就……陛下恐怕是怕輕易解除婚約不合禮儀,所以解除的時候還不是現在。十五日後,陛下或許會問你什麼,你小時候可是有個為國效力,決策正確的預言。”
王錦笙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鄭源茌,你其實今天就已經態度堅決的向陛下提出解決婚約了是嗎?陛下同意了,你拿我當的擋箭牌,嗯?”
王錦笙這一句給鄭源茌嚇到直接後退了一步,她說對了,王錦笙歎了口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漠的有些嚇人“鄭公子,您這下好像顯得也不是很精明了,像一個乳臭未乾,不懂禮數的小孩兒,而聽的人會覺得更像個紈絝。”
“是,不然我也不會想要和你聊聊。你很介意?”
“算不上吧,我隻是怕我明天早上一起來就變成滿都城討論的風雨,什麼‘王家嫡長女不知天高地厚,刻意與三公主未婚夫婿相交集’,”鄭源茌聽了這話竟然又是笑了一下,然王錦笙早猜到他要說什麼,眉頭皺了一下,半閉著眼看他。“就算他們不知道那人是你鄭源茌,更不會想到我頭上來,可我怕陛下怪罪。”
“沒有,”鄭源茌堅定地說,“這事是三公主殿下提出來的,我態度和她一樣,都很堅決,陛下鬆口,問我最近有什麼看上的姑娘......”剩下的話鄭源茌沒說完,王錦笙也沒逼他,陛下有個愛替人牽紅線,亂點鴛鴦譜的毛病。她大概能猜到鄭源茌為了彆被當頭一棒又牽上紅線,才說出了王錦笙,畢竟王家和陛下看她長那麼大,下定決心要讓她和張可依晚些嫁人,嫁人後恐怕也要做女官,經常出入皇宮才好。
鄭源茌沒說,陛下當時好像先愣了一下,然後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有些驚慌失措,最後說:“這樣......對錦笙來說,恐怕是最好的了。”不過數個瞬息,這個在龍椅上坐了那麼久的男人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這麼多次。
沉默片刻,當鄭源茌走到亭子旁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把琴。
少年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溫柔的光。他看向身邊的少女,王錦笙。錦瑟,笙簫。
“你會吹笙嗎。”
“嗯?笙倒是不會,不過笛子和蕭都會一點。大部分的器樂我都能演奏。”
“改日,吹給我聽吧。我想讓你,單獨給我一個人吹。”鄭源茌想了想,還是沒憋住,竟,就把那句“吹給我一個人聽”說了出來,然後他想,說都說了,王錦笙的琴,乃是都城一絕,既然都敢讓王錦笙給自己吹笛子,乾脆讓她彈一曲算了。“聽說王小姐自小練琴,琴技自然是極好的,不知在下今天是否有幸聽您彈奏一曲。”
王錦笙沉默了一會,露出一個有幾分迷茫的表情,“鄭源茌......”她小聲叫了一聲,卻沒有拒絕,也沒有等那人回應,已經走到琴台前了,她把那瓣梅花拂去,慢慢撫上了琴弦。鄭源茌愣了一會,在那琴聲中愈發的失神,然後漸漸寧靜,在這樣一個外麵熱鬨的地方,圈了一個寧靜的鏡麵。
風,吹過了池塘;葉,飄落了幾片。
會有人迷茫,但迷茫過後,或許將會是最美好的故事。
張可依坐在觀賽台上,心思卻並沒放在比賽上。她隱隱的想著什麼。馮瀟霆在她身邊叫好,不時側頭看她兩眼。“可依,怎麼了。一直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