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多月,杜楚騰的情況沒有明顯的惡化,這是好事。消息是六月初傳入宮裡的,而他六月三十大概就要進城。杜夫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依然強裝著淡定,和曲夫人一打商量,要求全府上下必須瞞著曲小姐,直到瞞不住為止,現在她已經無法直視曲婉娥了。後來王錦笙知道這件事,也答應同她們一道,慢慢的告訴她。
柳氏暈了一個星期,這一暈,反而讓醫師查出了她一個早已紮根在她身體裡的惡疾。王錦笙也因此忙了起來,即使柳氏隻是個妾室,但王錦笙依然待她很好。
至於累倒的聖上,他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前些天還能給馮瀟霆指導一些大事,現在他已經徹底沒有意識了,大小事情都由馮瀟霆一人定奪。太醫說他是早有心疾,哪怕沒有這回事,也挺不過一年了。不過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若是他聽到杜楚騰的消息,恐怕會更嚴重一些。
杜楚騰被抬進都城的時間是晚上,這是他在喪失意識前的要求,他不想讓婉娥擔心。當天下午,王錦笙四人陪著婉娥過了很久,又催她說明天早上還會有一批士兵回城,早早便讓她睡下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在確認曲婉娥睡熟後,高蕭甯才通知他們可以進城。當然,王錦笙和張可依還在她的床榻邊守著。直到接到通知,杜楚騰回到了杜宅後才慢慢離去。
“杜公子的底子好,受的傷固然重,但其實並未傷不到根源,不過要說痊愈,沒個五年十年的恐怕是好不了了,老臣可以給他開些加快傷口愈合,固本培元的藥,至於杜公子什麼時候能醒……恕老臣無能,但老臣想,有個十幾天,也該醒了。”
禦醫臉上滿是冷汗,每次出事他都要擔心半天,畢竟太子殿下剛上任,雖然都是看著他長大,卻也不知道他實際做起來是什麼樣的,生怕太子殿下一個怨自己無能就把自己斬首了。然而馮瀟霆隻是歎了口氣,揮揮手,“知道了,這兩天你多看著點他,退下吧。”
鄭源茌看了看外麵的月亮,道:“杜兄這一下,曲小姐怕是受不了打擊。何況明天將軍的遺骸便要回來,曲小姐一定要得知將軍的消息。”
“好一個胤國,竟同時讓我大馮兩名大將一死一傷。”馮素恩緊握著拳,說出的是討伐的話,語氣中卻是滿滿的無力,胤國早就不複存在了,人也已經這樣了,再說,仗還是要少打,人不能再沒了。
“如是有可能,我定要讓胤國滅個十回八回。”田金博怒吼了一聲,聲音可能是大了些,不久後,門口邊傳來了婦人的哭泣聲和男人的歎氣聲。杜家並不是什麼名門望族,是杜楚騰成為了武狀元才讓這個最平常的寒門家變得有頭有臉。
“行了,杜兄的父母還在門外……誰又不想為將軍和杜兄複仇。”苗熙淵趕緊拍了拍田金博的手臂,示意他閉嘴。
“行了,今天很晚了,我和素恩先回宮了。你們也早些回去吧,記得讓家仆好好看好門,最好多幾個人在宅子周圍巡視一下。還有,不要讓任何無關人員知道這件事。”馮瀟霆捏了捏鼻梁,幾人對視一眼,沒有一個人接著逗留,紛紛踏出了房門。
守在門口的杜家二老看到有人從房門裡出來下意識想抓個人問問自己兒子的情況。看到第一個出來的是太子殿下後收回了自己的手。鄭源茌和苗熙淵停下來,示意其他人先走,然後握住了二老的手。
“您彆擔心,禦醫說令郎的傷勢不是很嚴重。”鄭源茌放輕了聲音,任憑杜母攥著自己的手。“您也彆太難過了。”
杜母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但凡鬆懈片刻,就會發出抽噎的聲音。然而她早已淚流滿麵,全憑丈夫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才沒有倒下去。
“自從得知楚騰的消息,我們倆就沒有吃過一頓安穩飯,睡過一個安穩覺,我們隻是想謝謝你們,這麼晚了還來看他。”杜父的狀態明顯比杜母的好很多,但依然麵色蒼白,眼周烏青,明顯沒什麼精神。
“您千萬彆這麼說,”苗熙淵在一旁開了口,“您二位千萬要養好身體,等令郎醒來,看到您們這樣,也是會心疼的。”
“可憐楚騰剛剛走上人生正規,突然就傷了,本來帶著聘禮去曲將軍那提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馬上就可以幸福了,說來也可憐了我那準兒媳,曲將軍一走,她也是無依無靠。”
馮瀟霆和馮素恩進了太子寢宮,緊接著馮瀟霆就差點兒倒下,馮素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他太累了,雖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可不服他,不信他,故意諂媚他的大有人在,他再能乾也受不了突如其來的轉變,何況青年才俊處於危險之中,若是他做錯半點,那些聲音絕對愈演愈烈。
哪怕是皇上又如何,賢君做起來也會有難處,小心避免的過錯但凡發生一點,都會在“三人成虎”的狀態下被人非議。
“兄長,我已按您的吩咐命人將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全部調查了一遍。這件事,應該隻是胤國接機造反,將軍的死是意外,杜……”
“可能性不大,”馮瀟霆臉色很不好,“將軍何其謹慎,就算出現意外,也不該如此命殞,我不信他就沒有什麼保命的伎倆。”
“可是,調查的結果確實是,‘知曉此事的人都乾乾淨淨'。”
“素恩,如果排除掉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都不可能叛國,再加上底子清白到一粒沙子都沒有和從我們的角度來說忠心耿耿的,言行一致的,還有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