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街邊的路燈間隔十幾米才有一個，飛蛾撲在光影下，刺刺拉拉發出聲響。

這條街周圍的店都已經關閉，偶有幾個人騎著電動車經過，車頭燈照亮一會兒地麵。

酒店房簷下亮著一盞昏黃的燈，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打電話，聲音遠遠傳來，很焦急。

“喂。”謝觀海舉著手機手電筒，照著地麵開路，夏晴走在他旁邊。

她這會不想接話，剛剛的那聲喂，就被罵了。

“你家到了。”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酒店還有一段距離，她隻要喊一聲，就會有人來接他，謝觀海就能走了。

可她不想叫。

“你把我帶到門口吧。”夏晴用商量的口吻和他說話，又怕不夠，加了一句：“不行我給你加錢。”

謝觀海笑了，這女的腦子裡，除了錢，是不是就沒有彆的東西。

他故意拿手機照她眼睛，夏晴眼睛刺痛，兩手蓋在眼睛上，有些生氣：“你乾嘛！”

謝觀海手電筒沒有拿下，繼續照著，他俯下身，貼到夏晴耳邊：“我不是什麼好人，彆他媽一直拿錢說事兒。”

夏晴眼睛被捂住，耳朵的觸感放大，熱氣噴灑在耳朵上，有些癢。

聲音沙啞的像被砂紙磨過，“趕緊回去。”

夏晴擋住臉，連個謝謝都沒說，捏著手機和黑色塑料袋往酒店走。

眼前的光沒有消失，黑色的影子遮住一半的光線，後麵的人在給她打光。

夏晴覺得她應該說聲謝謝的，這人畢竟幫了她三次。

她步子剛停，麵前的光就消失了，伴隨著前麵人的叫聲：“晴晴，你可算回來了。

舅舅拿著手電筒小跑過來，身後響起腳步聲，淌著泥水走遠，她沒有回頭。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去乾嘛了？”舅舅關切的拿手電照射她身體。

夏晴把袋子放在身後，她沒法強行忽略這句關心，如實回答：“去買東西，迷路了。”

“誒呦，舅舅家開超市了，你想吃什麼就去裡麵拿，沒有的我去給你買。這不安全，可不能亂跑了。”

“知道了。”夏晴並肩和他往回走，進門前，往謝觀海離開的方向看，正好看到一束光在拐角處消失。

姥姥早已經睡下，舅舅打了壺熱水放到她門口，敲了下門就下去了。

夏晴把掛滿汙垢的衣服脫下，往水盆裡倒了些熱水洗漱。

這件衣服她不想再穿了，她從行李箱中拿出睡衣換上，把衣服扔進垃圾桶裡。

鄉下的小鎮空氣清新，夜空中繁星點點。她打開電扇，躺進被窩裡，給手機充上電。

手機充了會兒自動開機了，一打開，就有無數個電話短信湧進來。

來電人有陌生的當地電話，有她的養父母。陌生電話還發來了一些短信，大意是問她在哪，求她回去，她想這是她舅舅。

養父母隻發了一句話，不要給我們添麻煩。夏晴突然看著消息笑了，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下來，一部分粘到嘴角，濕鹹味道。眼淚沒入枕頭，留下一片印記，到第二天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

謝觀海還沒進門，就聽到玻璃酒瓶破碎掉的聲音，砰的一聲，是被人故意扔的。隔壁傳來幾聲狗叫，屋內發出更大聲的罵人吼聲。

他關掉手機電筒，推門進去。

罵人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一雙拖鞋在半空中劃了一圈，蹭著他的頭皮過去。

謝觀海沒有躲，躲的話，打的會更重。

麵前的人，手中還拿著另一隻拖鞋，怒瞪著他，眼睛陰森暗沉，兩頰深深凹陷下去，渾身散發著酒氣。

“艸，你他媽這時候才回來，想餓死老子，跟你那個死掉的媽一個樣。”他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接著罵：“都是不老實，多打幾次就好了，把鞋拿過來，給老子做飯去。”

謝觀海一直站著沒動，聽到媽這個字時，表情隱忍想發怒，最終還是忍了下去，指甲快要把手心戳破。

他繞過拖鞋，直接進了廚房，身後的人不出所料的，把另一隻，砸到他背後。他沒回頭，繼續走。

到了廚房，拿過地上框裡的蔬菜，洗也沒洗，隨意切了切放鍋裡炒了，又把剩下的米飯倒進去，他怕看出來，把醬油放的很多，蓋過了原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