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手,任由水管砸在腳上。
她站在原地,感受喘不上來氣的身體,感受窒息,感受發狂的心跳聲。
夏晴想,就這麼死也挺好,她閉上眼,直直的倒下去。
再醒來時,入目,是一間陌生的房間。周圍牆體是白色的,時間久了,一塊塊發黃。
外麵天還是亮的,她手上有針,在給她輸液,她抬頭看了一下玻璃瓶,普通的營養液。
夏晴有點想笑,也是,這裡的人哪裡會懂什麼是先天性心臟病,能輸液,就已經算是緊急搶救了。
屋外有人在說話,陌生的聲音在叮囑急救方法和注意事項。
她把輸液針拔掉,手臂支撐身體,坐起來,頭往後仰,靜靜地聽門外的說話聲。
過一會兒,外麵的人進來了。
姥姥一眼看到輸液管掉在地上,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眼周圍通紅,像是哭過。
房間裡很安靜,靜默到,隻能聽見營養液的滴答聲。
夏晴說:“回家吧。”
姥姥沒動,就這樣看著她。舅舅先反應過來,過來攙扶她的手臂,夏晴想避開,但實在沒力氣,就這樣撐著,一步一步,往家走。
她剛躺的地方,是小鎮上的醫務室,醫生是個老大夫,隻管感冒發燒抓藥,其他的症狀,一律開一瓶營養液。
夏晴回了家,地麵上,還是一片潮濕。衣服已經不在了。
她被攙扶著回了房間,一句話沒說,躺在床上,悶在被子裡。
“晴晴……”舅舅叫她。
夏晴實在不想說話,但她得回,不然他們不肯走,她輕輕嗯一聲,啞聲說:“我沒事。”
舅舅看著蒙在被子裡的人。
夏晴背對著他們,小小的一隻,好像被子就能把她壓垮。
他拍拍姥姥的肩膀,攙扶著老人下去。
天色漸漸暗下去,黑壓壓的烏雲聚在一起,像在醞釀一場狂風暴雨,夏晴盯著那烏雲,不肯閉眼。
半夜轟隆一聲巨響,雨點像冰雹一樣砸下來,越下越大,這雨醞釀了太久,雨下來時,勇猛又劇烈。
夏晴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將窗打開。
斜風卷著雨點摔到她臉上,剛捂乾的衣服又被淋濕。窗外的樹上有鳥窩,夏晴看著鳥巢在樹杈中間搖搖欲墜,幾顆鳥蛋也來回滾動,那一刻,夏晴想,她得活下去,活出個人樣來。
夏天的雨一下就是十天半個月,夏晴沒有再出門,每天在小廚房裡吃飯,無聊時,幫忙把地上的積水掃去街道。誰也沒再提那天的事情。
八月份,雨終於停了。天空放晴,一貧如洗。
夏晴想喝酒的念頭沒有隨著雨季結束而結束,相反,她更想喝了。
舅舅沒事就在商店裡坐在看店,她找不到機會拿,還是準備出門買,在外麵偷偷喝。
入夜,街道安靜。街道上堆積滿雨水,路燈下的光亮折射出人影,腳步帶來一圈一圈漣漪。
夏晴這次學聰明了,她穿了一雙雨靴,還帶了一個手電筒。
她憑著記憶找到商店,在門口,收了手電筒,掏手機。
她摸向左兜,沒有,又摸向右邊,還是沒有。上下摸完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沒有摸到。手機沒帶,錢的影子也沒有。
她愣在商店門口,有些絕望。
“讓讓。”
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含了沙子,她聽著耳熟,還沒等有動作,那人已經繞過她,撩開簾子進去。
人很高,肩頭寬闊往下沉,黑色的衛衣帽子兜在頭上,她隻看得見一個高挺的鼻梁。
是他。
夏晴記起這個人,下一秒的想法是,她好像,還欠人家八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