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走廊最深處，離教室很遠。夏晴顧不上肚子，一路悶頭小跑著過去。
路過樓梯口，一雙手突然從一旁伸出來，攔在前邊，扣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方向拉。
夏晴小聲驚呼一聲，倒吸一口氣，額頭貼在對方的胸膛上，入鼻是淡淡的煙草味。
“給你。”
謝觀海將黑色塑料袋蓋在夏晴臉上，鬆開手，任由夏晴手忙腳亂的接住。
“謝謝！”夏晴朝謝觀海的背影喊。
夏晴從廁所裡整理完出來，在洗手台前抱著謝觀海的校服。
她的褲子已經臟了一片，上衣下擺也被染上，衣服長度遮不到她的褲子。
夏晴想了一下，把上衣脫了，換上謝觀海的外套。
黑色塑料袋裡還剩下很多，日用的、夜用的甚至連衛生褲都買了兩包，像是不知道怎麼挑，把字不一樣的都拿了一遍。
夏晴感覺有點好笑，把塑料袋放在洗漱台上，開始搓衣服上的血跡。
“誒呦，我說謝觀海在超市裡買衛生巾乾什麼，原來是給人家親親同桌啊，才來一個上午就把關係處好了，真厲害啊。”聲音刺耳難聽，夾雜著惡俗的調侃，眼睛毫不避諱的上下打量夏晴。
夏晴順著聲音看過去，有三名女生正從門口進來，畫著濃妝，一人走在最前邊，嘴裡叼著根煙，身後跟著倆人，左邊那人經過她時，故意往她身上撞，擺明了要找麻煩。
夏晴肚子壓在洗手台邊緣，硌的很痛。
她關掉水龍頭，甩手，故意將水珠甩到那三人臉上，側過身，怒視著三人：“你剛剛說什麼。”
為首那人被甩水一臉不爽，把煙吐出來摔到夏晴身上，“怎麼了，說不得嗎，敢做倒是敢認啊，誰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連謝觀海都聽你的。”
她陰惻惻的上下掃視夏晴，和旁邊人對視噗嗤笑了，意味不明的說：“城裡來的就是不一樣。”
身後那倆人順勢笑了，笑聲難聽的要命。
夏晴手攥的死緊，身體因為生氣而微微顫抖，眼睛紅的充血。
“剛來一個星期就不老實，城裡來的了不起呦，聽說在班裡，跟誰都不搭理，你說你清高個什麼勁兒，還不是讓人退貨送回來了。”那人還在說，混慣了的人沒有分寸，最知道怎麼往人心上紮。
“你他媽再說一遍。”夏晴大喊。
“說多少遍都行，你們家那點破事早就被傳遍了，你就是被人扔下不要的。”
夏晴沒真正打過架，也沒有直麵過惡意，她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氣氛凝固，那幾個人還在不屑的看著她，語氣輕蔑。
城裡的人嫌她是收養的，小鎮的人嫌她是大城市來的。
她在哪裡都那麼格格不入。
夏晴氣急，餘光看到吸收台上的洗手液和肥皂盒，什麼也顧不上，抓起就往人身上扔。
三人艸了一聲，抓著夏晴的頭發往地上薅，夏晴吃痛，兩手顧不上彆的，隨意亂抓，抓著頭發就擼一把，抓著手了就打一巴掌，沒有任何技巧。
——
“情節太過惡劣！立刻給家長打電話，學校不想呆了就滾蛋。”嚴麗站在辦公桌前來回踱步，拿著教學書指著人罵。
夏晴現在還有些恍惚，她們不知道動手動了多久，隻記得最後是兩名女老師把她拉起來的，那時候她正騎在人身上打。
“薑子笙，立刻給你父母打電話，聽到沒有。”
“老師，您忘啦，我是留守兒童，我奶奶在家，要不，你給她打個電話，讓她過來。”薑子笙站的歪歪扭扭，妝容已經畫了，黑色的眼睫毛蹭了整個眼睛，像被人打了一圈，現在正在扣指甲，一臉無所謂的態度。
那兩個跟班情況也沒多好，臉上一道青一道紅，相比之下，夏晴看起來是最沒事的那個。隻是馬尾辮被人扯散了，現在披頭散發的，肚子一陣一陣的疼。
“收拾東西，現在就滾。”嚴麗拿書指著她，又看向其她兩人，“你們倆也是，什麼時候家長來，什麼時候來上課。”
三個人像是習以為常，一點都不當回事，扭頭就走。
夏晴盯著三人的背影，校服褲腿改良成小腳褲，緊貼著腳踝，上衣拉鏈拉到一半，衣領大開，半掛在肩膀上。薑子笙走到門口，向她豎起中指，鮮紅的指甲油刺激她的眼睛。
嚴麗沒看到，倒是另一個人注意到了。
“你怎麼樣，要不要叫你舅舅來。”嚴麗坐下，喝了一大口水，抬頭看她。
“不用了老師，但我今天下午想請假。”夏晴不想麻煩人，也不好意思說。早上剛跟舅舅說了同學對她好，下午就跟人打架，太打臉了。
嚴麗上下瞅她，見沒有大事，痛快的開了張請假條，叮囑道：“彆亂跑，直接回家。”
夏晴先到衛生間整理好頭發，才回班級。
班裡的人回來一半多，此時不嫌熱鬨大的盯著她看。
其她三個人也在收拾東西，薑子笙路過她的座位時壓低聲音，警告她：“這事沒完。”
夏晴白了她一眼，沒理，自顧自收拾東西。
“你也要回家反省嗎？”
“啊，”夏晴茫然的看著謝觀海，遲疑幾秒反應過來，“不是，我就是想回家休息下。”
她打開袋子，將衛生巾一股腦塞進書包裡，彎下腰輕聲說：“今天謝謝你，我把衣服洗好了給你。這些東西多少錢，我一會給你轉。”
“不用，我要現金。”謝觀海從下往上仰視她，又將她從上到下審視一圈，最後說：“早點回家。”
夏晴點點頭，拎起書包往外走。
她內心其實有點忐忑，生怕薑子笙說的沒完，是打算今天就在門口堵她，一出門就被人套上麻袋。
她捏住書包帶，一路警醒，不時停下腳步向四周張望。
大中午，回家的那條街道上人很少，就導致那件黑色上衣太過明顯，無處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