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呢?”謝觀海嗓子又乾又疼,說一句話就像是吞口鐵塊下去,他沒接水,看著民警的眼睛又問,“那個女生呢?”
他說著就要下床,民警摁住他,輕聲安撫:“你彆擔心,那個女生現在在警局裡做筆錄,她家人正在陪著她,沒出事。”
謝觀海放下心,他盯著民警的臉,又問:“她做什麼筆錄,有事找我來。”
“是關於你受傷的事,那個女生舉報你被人長期家暴,她還錄了音,現在我們需要對你進行問話。”女民警打開記錄本,認真的看著他說:“我希望你可以如實說,那個女生受驚不小,手裡還有證據,你否認也是沒用的。”
謝觀海輕嗤一笑,“殺個人都隻判三年,家暴而已,能多久。”
“我們正在錄音,希望你能嚴肅對待,如果真有情況,法律會還你公道的。”男警察站在一邊,手中拿著記錄儀,表情嚴峻。
謝觀海沒說話,頭後仰靠在牆上,房間霎時安靜下來。三人誰都沒有再動,像是在等一個契機。
謝觀海轉動眼睛,餘光瞥到床尾掛著一個白色袋子,裡麵是校服,是夏晴拿來的那套。
“好,我說。”
——
夏晴在警察局裡做完筆錄出來時已經是淩晨,她有點擔心謝觀海的情況,但又不敢打電話,怕吵醒他。
姥姥正在家裡休息,老人年紀大了,舅舅不敢讓她知道。
他那會正在店裡搬貨,接了電話就跑過來,連商店門也沒關。
夏晴和他並排站著,低下頭不好意思,“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舅舅沒說話,步伐突然走快,夏晴在後邊跟著,從後麵看,舅舅不停的拿手背摸眼睛,夏晴從兜裡掏出衛生紙,不忍心的遞過去。
“對不起。”
舅舅腳步突然頓住,他轉過頭,兩眼通紅布滿血絲,夏晴突然想到剛剛,麵前這個看似懦弱的男人,在謝觀海他爸咒罵她,甚至甩開警察衝上來要打她時,他是怎麼把自己護在身後,跟人對峙的。
舅舅就這樣看著她,隔了好久才說話:“晴晴,我希望再遇到危險,你可以考慮考慮自己,”話裡帶著哭腔,哽咽的說不下去:“舅舅真的,隻有你了。”
隻有這兩個字太沉重,夏晴突然想到舅舅和她介紹她母親和爸爸時,是很平靜很平靜的語氣,那會她以為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都已經放下了,現在看來,隻是掩飾的太好,壓抑的太深。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夏晴保證。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舅舅送她到了房間,又跟她提謝觀海家的事情。
他媽媽是大學生,被人騙來這的。想過要逃走,但每次逃跑,最後都會被人抓回來,跑一次,打一次,最後一次逃跑被抓回來,就讓人打死了。
而謝觀海他爸,那個吃人的劊子手,僅僅隻判了三年。罪名是過失殺人。謝觀海那些親戚,居然還寫了諒解書,求法官從輕判決。
多可笑啊,幫凶給凶手求情。
夏晴睡不著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手機上顯示淩晨四點,她不抱希望的給謝觀海發出消息。
【你怎麼樣了?】
夏晴本想著明天才會收到消息,對方卻回的很快。
【拖你的福,還好。】
夏晴覺得這句話怎麼陰陽怪氣的,她繼續打字 【身體怎麼樣?我明天去看看你吧。】
對方沒回,夏晴困意湧上來,昏昏欲睡,強撐著眼皮,不時睜開眼看一下,又不受控製的閉上眼睛,最後還是沒有戰勝困意,沉沉睡過去。
謝觀海的腳底撒了一地煙頭,他的背很疼,腳站不穩,隻能用胳膊靠在燈柱上,借力。
明明滅滅的煙頭燃起火星,他關掉手機,抬頭看向夏晴的窗戶。
他從醫務室裡出來已經三個小時,就躲在這,看著夏晴回來,上樓,進屋。
現在大概是睡了。
謝觀海打開手機,手指慢悠悠的打晚安,發送前又刪除,換上一句冷硬的嗯,然後掉頭去了警察局。
心裡揣著事,夏晴睡不安穩,夢裡都是謝觀海被打的畫麵。
不知過了多久,她驚恐的睜開眼,立刻摁亮手機,看到謝觀海回的嗯,那顆心才落回去。
天空已經亮起來,湛藍的天,灰蒙蒙又帶著一絲光亮,從東方慢慢移動過來。
夏晴又不受控製的想到昨天在謝觀海家的場景,她隻是拿袋子和搬磚嚇唬了一下,他爸就不敢再動手,謝觀海打架那麼厲害,為什麼任由人打。
她拍拍臉,強打著精神去洗漱,出門前,又拿了瓶辣椒水,她自製的。
她走到謝觀海家,大門依舊敞開著,院子裡一片狼藉,謝觀海躺在床墊上,闔眼睡覺。
夏晴放輕腳步進去,站在床墊旁看他。
這個人,睡覺門大開著,也不怕有小偷進來。
旁邊人家的狗先聽到動靜,汪汪直叫。夏晴看著謝觀海的臉,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爸常年家暴,小時候是他媽,她媽被打死後,輪到了他。
而謝觀海就像一條狗,一條野狗。對著所有人都凶,但是常年帶著鏈子,哪怕鏈子消失了,他也不能走,帶習慣了,就脫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