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天之生一才人也,不妨,生一閨閣之才,更不場。閨閣有才,而又得全家之多才以張其才,則尤不易。古來名媛一家皆才,惟班惠姬、謝道韞,嗣後無如之者。間氣之鐘,原不數覯也。不意親見其才,而又親見全家之才,自相師友時其才益大,如吾戚黨女士汪氏小韞,為不可及已。
小韞為天潛汪君之愛女,聞其繈褓中能注視書冊,七歲賦《春雪》詩,驚其長老,又過目成誦,天潛視如掌珠。然初未嘗督責之,抽黃儷白一一辟咡以相詔也。嘗受業餘表弟高邁庵明經之門,邁庵雖以詩名,亦未取四始、六義、蜂腰、鶴膝之類,日為之提命也。而小韞輒機軸內抒,浚發靈府,腹笥既富,風格自遒。歸陳小雲通守,其夫婦娣姒姊妹間,皆出風入雅,小韞爭奇角勝於紗廚鏡檻之際,雄視一時,諸人或為之退舍。君舅雲伯大令, 胸羅武庫,視當世鮮輕許者,獨於其子婦,以為一家巨擘。凡所指授,與言不違,由是學愈進。雖然,小韞天才也,縱無一家之才,亦能自樹其幟,無藉標榜。餘讀其《明三十家詩選》,所論磅礴千古,眼光如月。嗚呼!直今之曹大家耳,謝女何有哉!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今年冬,自吳。郵其初刊《自然好學齋詩》四卷示餘,其《哭兄問樵》五言長古,誠令原之永歎也。其《懷西湖》諸作,即《竹竿》、《淇水》之憂思也。他如詠古之什,皆能綜其大要,而《晉書雜詠》,於典午一朝人物,臧否尤當。此豈僅可於椒花香茗中求之耶?餘生八十年矣,齒衰才儘,如敗殘羸卒,望屹屹崇墉,不敢緣逼陽之布;今更見平哼之軍,而氣懾焉。是知天之生才,非偶然也。小韞書來,索弁簡之文,因其序所欲言如此。
道光丙戌十月上浣,張雲璈謹書。